4. 第四章

本丸只有春季，一如庭院中常开不败的万叶樱，整个空间都要围着这里的新主人旋转。

五条悟并没有多余的欲望。

祂每天两点一线，简单明了——出门狩猎，遇到没有人要的亮晶晶就叼进影子里放好，等吃得差不多了就回来围观三个幼崽为学习头疼，并发出捧读的声音。

“喵呜。”

【学习，可怕。】

还好猫猫不用学习。

好耶。

听懂祂在说什么的中原中也愤愤地大力rua了rua祂的猫猫头。

白色猫猫一点不生气地蹭蹭他的手心，然后跃跃欲试地想要爬到小小只的荒头顶上趴着。

但荒太小只了，脑袋小小，放不下猫猫。

于是猫猫只能退而求其次，勉强窝在小小只的荒怀里。

白色猫猫经常随地大小躺，要么躺在三个幼崽身边，要么躺在万叶樱上，今天仍旧是男刃们咬着手绢羡慕幼崽待遇的一天。

不过猫猫最近又多了一个娱乐项目。

围观捡回来的亮晶晶们开垦荒地，种田。

刀剑付丧神们曾尝试着从外面带动物回来养，但无一例外，只要一进本丸的大门，它们就会原地装死，装得像是真的死了一样。

——动物在恐惧。

不是恐惧身为暗堕付丧神的他们，而是在恐惧这座本丸的新主人。

他们的猫猫主殿很可爱，也很恐怖。

祂的强大是刀剑付丧神们闻所未闻的程度，哪怕祂的力量已经收敛到了极致，但仅是显露出的那一丝半缕就已经足够使他们本能地感到战栗和恐惧了。

之于刀剑付丧神们而言，蝗虫般杀不尽的溯行军轻易就能将他们耗死，检非违使更是几乎不可战胜的强敌。然而无论是检非违使，还是杀不尽的溯行军，他们都不过是主殿的食物。

主殿杀他们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拔地而起的影子铺天盖地，无数道充斥着恐怖气息的阴影在影子里游曳，它们比风还要快，比光还要迅疾，不过眨眼间，目之所及的全部敌人就被拖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里，令刀剑们骨髓生寒的咀嚼声从潮水般回拢的影子里传出。

——这是他们的主殿在进食。

每一振刀剑都毫不怀疑，他们自己也是主殿的食物之一。

但那又如何呢？

是主殿拯救了他们，即便只有最浅显的契约，即便有一天他们会成为主殿的食物，他们也依然愿意将自己的生命尽数奉献给祂，甚至尤嫌不够。

纵使被净化了很多，他们仍旧是负面情感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暗堕刀，他们之中还有不少弑过主的刀剑。

是主殿赋予了他们第二次生命，给予了他们崭新的刃生。

可是主殿并不需要他们，他们什么都不能为主殿做。

为主殿狩猎？

这事他们倒是能干，但也仅限于能干了。

即使出阵的是本丸中最强的战力，还是每次都搞得灰头土脸伤痕累累地回来。

不说抓回来的检非违使和溯行军还不够主殿一顿饭，单是主殿每次还要用珍贵的灵力来治愈他们，这已经让他们感到羞愧至极。

喂不饱主殿已经是他们无能的大罪了，居然还要劳烦主殿治愈他们……

不可饶恕！

男刃们身后仿佛有一团大火在熊熊燃烧，彰显着他们要努力变得更加强大的决心。

“哥哥，鹤丸先生他们在干什么？”

芥川银看着站在万叶樱下一脸沉重的刀剑们，疑惑地向自家哥哥发问。

芥川龙之介摇头:“不知道。或许是他们正在举行某种仪式吧。”

嘴还没有长大以后那么一针见血的男孩儿看向身边抱着猫猫大人的中原中也，羡慕都快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中也哥，你知道鹤丸先生他们在做什么吗？”

隐约能从刀剑付丧神们身上感知到一部分情绪，但还不能理解这部分情绪是什么的中原中也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低头看窝在自己怀里的很大一只猫猫，“悟，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

仰赖于神明之间的特殊感应，中原中也能够听懂猫猫形态的五条悟在说什么，他醒来的第二天，一人一猫交换了名字。

白色猫猫骄傲地告诉男孩儿祂叫五条悟，说完后，祂颇为爱怜地用有粉色肉垫的猫爪爪摸了摸男孩儿的小脑袋。

荒，又变得小小只，不太聪明的样子。

中原中也坐直身体，开心又郑重地对猫猫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就像在念诵某种重要的咒文，这是男孩儿第一次告知他人他的名字。

名字在大坑里不重要，那里只分活人和死人。

但名字是中原中也仅有的，独属于他一个人的东西，而今，他把他的名字说给他最重要的伙伴听。

大抵生命都具有雏鸟情节吧，自中原中也睁开眼睛以后，这只冰冷的白色大猫是唯一对他散发善意的存在，祂在他无限接近死亡的时候从风雪中走来，从此改变了他的一生。

中原中也从原本的、狭窄的命运中挣脱，走上另一条更加宽阔，更加光明的道路。

他如此，芥川龙之介和芥川银亦是如此。

已经在三只幼崽的人生中占据重要地位的白色猫猫喵呜着晃晃尾巴，比羽毛还要轻的脑袋搭在橘发男孩儿并不坚实宽阔的肩头，祂放任最小的幼崽小心翼翼地伸手抚摸祂柔软的皮毛。

亮晶晶们在做什么，祂一点都没有兴趣呢。

【随他们、去吧。】

猫猫鹦鹉学舌，发出大家长的声音。

中原中也点点头，抱着猫猫，领着芥川龙之介和芥川银去找药研藤四郎了。

已经一个月了，到龙之介和银换新药的时间了，希望新的药能好喝一点。

每次看到兄妹俩面不改色把闻起来就苦得倒胃口的褐色药汁一饮而尽，喜欢甜食的中原中也都会由衷地对他们产生敬佩之情。

他做不到！

对此，芥川龙之介很想说，这种苦得倒胃口的药可是在大坑里求也求不来的珍贵东西。有了药，生病的人就能活下来。

但他没有说。

还没有栗田口的小短刀们高的男孩儿有着超越了他这个年纪的冷静和直觉，正是因为这种冷静和直觉，他才能在母亲死后独自拉扯着自己和妹妹在那个人间地狱一般的大坑里活了整整一年。

就像他第一眼见到刀剑付丧神们时便直觉般地意识到:他们不是人类。

这些或额生骨角，或拖曳骨尾，或臂有骨刺的人绝不是人类，他们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微妙的不详气息。

可芥川龙之介很难将他们和坏人挂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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