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5天堂：完
今安回到了蔡湖的冬日葬礼。
铅灰色的天空压得很低，窗外的枯树枝桠像黑色的裂纹分割着天际，大雪欲下。
冷风卷着纸灰打旋，她盯着看了一会，都有些深入骨髓的累了。
再爱杀人的变态，也一定受不了这种强度的屠杀。
她满手血腥，明栖也是。
她坐在他身边，忽然觉得不堪忍受，因为她对他愧疚，后悔把他拉入了这种无聊无解无果的深渊。
砰的一声，她开了枪，辞别了冬日葬礼，再回到了一开始的棚户区。
铁皮屋顶微微响，近处传来打牌九的对话，都是街头巷口的日常声音。
相对而言，她还是熟悉这里，她的心暂时得到了些许解脱。
还好，她还有日常。
明栖来陪她，穿扮得很好，让她看得心情舒畅，还带来了几本派遣无聊的书。他伸着长腿，坐在小船上，跟她聊着无用但轻松的废话。
但每次都在染上[天堂]之疫的黑点点时，她都会选择重新开始。
杀人就够累的了，她可不希望再有伤病了。
而这样过了十几天，她也累了。
真正的死，在[天堂]副本是不存在的，她无比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副本的痛苦只是对清醒者的痛苦，所有忘记一切的玩家和NPC都是一样的，都是针对她的[天堂]的布景，是易碎的□□具。
“时间是由生命构成的。”
“时间就是生命。”
今安又一次站了起来，她全神贯注，冷心冷血地重复之前的杀人手段，犹如执行杀人程序的机器人。
她再一次杀光了所有的人。
鲜血渗进泥土的缝隙，她低头观望，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些土地比她最初来时要暗红许多。
有什么花会需要这种土壤吗？她想不出来。
她来到榆树之下，微风和煦，再次遇到了蔡湖。
“有一辈子，我当过你的哥哥。”蔡湖靠在树干上，指尖捏着一片树叶说。
今安坐在草地上，随口搭话：“可能吧。我是谁也不记得了。”
“坦诚而言，安安，我是垃圾。安安，我是不能活的。你不明白吗？安安。”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盛大的死。”蔡湖笑着说。
太欠的笑了。
她苦苦杀人，就是来陪他说笑的？
砰——今安愤怒地呐喊，对着蔡湖连开十几枪。
子弹穿透蔡湖胸口，惊起了树梢栖息的麻雀。他倒下了，麻雀看了看，可能是看他可怜，又飞了回来，有两只还停在了他的额头上。
今安一个人孤独地站在榆树下，看着树影从西边慢慢爬到东边。站到日升月起，站到榆树断了生命，汁液被热气蒸发殆尽，她才把枪管抵在下颌，扣动扳机。
砰——
重复杀戮。
屠宰场的血腥味还未散尽，她又站在了榆树下，再一次遇到蔡湖。
【我都看腻了。】
【人已麻麻。】
【耳朵嗡嗡的。】
【安安怎么还不死，我都要死了。】
蔡湖还是老样子，笑容也半点不变。
今安木然地说：“我都三顾茅庐了，小湖，多给我点提示。告诉我，怎么毁灭[天堂]骸骨。”
“什么骸骨，多难听。那不是可爱的我吗？”蔡湖歪着头笑。
今安咬了下舌尖，换了措辞：“我怎么毁掉你？”
“你如何能毁掉你在7分自由区创造的我？安安，别犯傻了。”蔡湖用鞋尖拨弄着地，痴痴地问。
“你就想这样跟我兜圈子是吗？”
“我并不觉得无聊。”
“好吧，希望你也不要觉得疼痛。”今安把枪里的子弹换成更痛苦的达姆弹。
蔡湖抬了下手，说：“我给你一点提示：天堂是私人的。”
“还有吗？”今安凶巴巴地问，威胁着晃了晃漆黑的枪管子。
“安安，你认为我这样的NPC需要什么样的棺材？我可不满意陶瓷的。”
今安想着小花旅馆，说：“土地。”
“请你再好好想想吧。”蔡湖近乎劝说她道，“安安，我不奢求自由，不奢求享受，我想你给我一个好结局。未完成的副本，由我说了算。你——只需要让我满意。”
【安安，喊他儿子！】
【对！他指定满意！】
蔡湖握着她的手，枪管抵在他心口，让她开枪。
她开了枪，得到他的尸体，却不知道如何把他埋葬。
她选择不把他埋葬，留给鸟儿、树木和土地。
一转眼，今安自杀，回到冬日蔡湖的葬礼。
“是不是有点不公平，他死了有葬礼，你死了却没有。”明栖在她耳边懒懒倦倦地调侃道，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晦气的玩意，他那种熊孩子才稀罕。”今安拍掉他不安分的手，盯着蔡湖的遗照。
她和明栖等待着，走马观花般过完了蔡湖的葬礼，她以学者的态度钻研蔡湖想要什么样的死。
葬礼等于死吗？
不管等不等于，她觉得蔡湖都不想要这样机械性的葬礼。
可她还是不知道蔡湖要什么样的死。
而且，为什么要死？
活着不好吗？
“我不想见他了。”今安看着殡仪馆的玻璃窗说，“由我来葬送的人，为什么非要一直见一直见啊。”
“安安，男人都想要体面。”明栖说。
【给小湖一个体面的葬礼。】
【什么叫体面的葬礼？】
【体面的葬礼就是[天堂]似的葬礼。】
今安想了仿佛有一辈子，她再次把所有人杀死。
当再在榆树下见到蔡湖的那一瞬，蔡湖对她笑着，一瞬间她醍醐灌顶，隐隐感觉到她为什么要把所有人杀死，才能见到蔡湖了。
蔡湖的生命——是凌驾于所有生命之上的！
这就是蔡湖要的，这就是答案！
蔡湖要的是超过所有人！
“我的棺材呢？”蔡湖见着今安放光的表情，隐约猜对她明白了。
今安轻松着说：“我正在建。”
蔡湖收起了笑，像正式告别似的说：“别为我伤心，安安，我们会再见面的。”
“可别了，你代表着我作为NPC对人的杀戮。”今安使着性子挥手道。
蔡湖轻声问：“为什么不？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们是家人。”今安递出一只手，他凑上去来握了握。
【我可怕下一秒小湖把安安吃了。】
【不会，明大人鬼鬼祟祟如一小人紧紧盯着呢。】
今安告别了蔡湖，迈着大步子，精神勃勃的，走向空荡荡的都市。
花费了数周的时间，她在城市最大最显眼的中心，建了一座蔡湖的青铜雕塑，仿照的是蔡湖冬日葬礼上的遗像。
她再回到榆树下，把蔡湖杀死，浇注进青铜雕塑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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