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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

11.第十一天

11

“我们这是要去哪?”温迎的声音拽回了蔺樾的思绪。

后排的韩叶纪跟她解释:“要去的那家羊蝎子馆是有点远。”

蔺樾适才回神,说:“忘记问你了,和几个同事一块吃羊蝎子,你去吗?

温迎现在说不去还来得及吗?不过她没计较,左右回寝室也无事。“有帅哥吗?

蔺樾这会儿神思还没完全回笼,跑题地想到那晚离开酒吧时,温迎冷不丁拉住他的手又甩开的情形,拉手应该是无意为之,但甩开后她的反应多少有些值得琢磨,应该正如她所说,觉得尴尬吧。

没有冲动和欲望。蔺樾用力攥了攥方向盘,心说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他该如何努力呢?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接话的速度仍旧慢了半拍:“有的话你请客吗?

温迎觉得他今天有些不太对劲儿,难道真的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坎儿,碍于面子不跟她说,一个人扛又有些吃力?“你是不是也跟别人说有美女,带我去给你撑场面的?”

蔺樾的语气终于有了些他特有的鲜活劲儿:“你去不去吧?”

温迎理直气壮:“你请客我就去。”

“出息。”

蔺樾那几个同事是搭地铁过来的,和温迎他们差不多时间到,在门口碰了个头,便进了餐馆里面。除温迎外,还有两个女生,温迎不见外地很快跟大家聊到一块。

相较之下,蔺樾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见大家吃的差不多了在聊天,他起身去前台结账。店里生意好,但服务台清闲,收银小妹热络地跟蔺樾解释用抖音平台的的团购券比较优惠。

蔺樾想着不着急回去便点开抖音领了券,他没有刷短视频的习惯,注册这个账号也只是为了刷一刷工作项目相关的宣传,切屏退出前,扫见了动态栏里的未读消息。

大都是温迎和宋一川或分享或在评论区艾特他的提醒。

收银台的机器网络不良,迟迟没有结账成功。蔺樾便倚在那里逐条消息看过去,也不知道大数据怎么回事,等他翻了会儿消息,再切回到首页时,平台竟然给他推送了条擦/边男的视频。

蔺樾想点个不感兴趣,可手误点进评论区,看到了一个ID为“大鱼小石小竹”的账号艾特“福娃迎迎”。

“福娃迎迎”回复:好馋(bushi,我是说好腰。

蔺樾眉心跳跳,怀疑是重名,点进“福娃迎迎”的账号,看到“互相关注”的按钮时,已经不仅仅是惊讶了。

他切回看视频,似乎是复刻的某个乙游人物的悬空呼啦圈动作,双腿绷直勾着固定器,双臂在胸前交叉,呼啦圈被他稳健的腰部力量带动得旋转自如……

视频下方赫然显示着“您的好友推荐了该视频”的系统标记,难怪他会刷到。

温迎喜欢这种?男博主的身材是不错,可她怎么就确定蔺樾会比他差呢。

难道真的是近臭远香?

这人的脸被鸭舌帽挡着,连下颌线都没露,就好馋。总不能温迎看人不看脸吧,

收银小妹通知他机器好了,可以结账了,蔺樾才暂停猜测,扫码付款,拿了几颗薄荷糖回去。

他一回来,温迎便注意到了,目光锁定他走近、坐下,然后往自己面前放了几颗糖。

温迎跟蔺樾的同事们是聊得火热,但明里暗里想探听蔺樾在工作上是不是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绝大多数同事们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参与到这里来,同样很好奇,只说:“可能他还在摸索更喜欢哪个方向吧。”

温迎其实不认可这个猜测,他们填报高考志愿那年,AI相关的还不是热门专业,好像财经一类比较热门,蔺樾寝室有个男生一心追赶热门报考财经,结果滑档学了AI,大一时还扼腕遗憾,琢磨着转专业的事,但谁能想到,这两年AI成了风口,那男生误打误撞沾了命运的光,别提多庆幸了。

相较起来,蔺樾从始至终在专业的选择上都十分坚定,唯一不确定的只是学校而已。

他难道是学着学着发现不喜欢了?想做其他尝试?

没在蔺樾面前暴露自己的担忧,温迎剥了颗薄荷糖,问:“待会儿还有第二场吗?我得早点回宿舍。”

“吃好了?先送你回去。”蔺樾见温迎点头,便准备起身。

餐馆客满,沸反盈天,蒸腾的热气和室外的冷冽寒风共存,明亮的灯光与漆黑的夜晚辉映,这般寻常的烟火气便显得异常温馨。

就在这时,旁边桌一个关注蔺樾良久的女生瞅准机会,攥着手机过来问他:“你好帅哥,能加个微信吗?”

蔺樾挺上心地看了对方一眼,在想,如果是推销游泳健身办卡的,他会很乐意加一下。

毕竟他觉得自己可以适当地练练,提高一下自身竞争力,但转念想到,这里是餐馆,这类活动恐怕不会来这里推销。

“店铺的好评活动找他。”蔺樾朝韩叶纪的方向一指,说,“他大众点评五级账户。”

对方怔了下,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是旁边桌的客人,想跟你交个朋友……可以吗?”

很可爱的女生,眼睛水汪汪的很灵气,声音也好听。

温迎在旁边憋笑憋得难受,整个人已经趴到桌子上去了。把人姑娘当成扫码做活动的,除了他也没谁了。

没给温迎继续看热闹的机会,只见蔺樾手一伸,把温迎放在背后的帆布包提起来,对那女生说:“哦,那不方便。”

女生看看蔺樾手里的包,又看看温迎,好像懂了什么,唐突地笑了笑,回座位了。

蔺樾抻开不轻的帆布包看了眼,里面塞了一沓厚厚的A4纸稿件,难怪被这个抡到那么疼。他抬手没怎么用力地弹了下她的发顶,提醒她:“走了。”

温迎被蔺樾从座位上薅起来,和大家告别,走到餐馆门口,才终于发现有哪里不对劲:“我东西忘拿了。”

“在这儿呢。”蔺樾手伸过去。

温迎一把给他拍开:“不是找机会骂你,我是真有东西忘拿了。”

“上赶着找骂”的蔺樾把手臂抬高些,示意她看自己手里的帆布包。

温迎哭笑不得:“真在你这里啊,不好意思,误会你了。”

蔺樾面不改色,把手抄回口袋里,语气带着股欠劲儿:“没有感受到丝毫歉意呢。”

蔺樾照例送温迎到距离女寝较近的北门外,没招摇地往学校里开。

温迎站在车边,扯了扯帆布包的肩带,习惯性叮嘱他回去路上慢点开,蔺樾却冷不丁地喊了她一声:“温温,你——”

温迎茫然地歪了歪头,迟迟没有等到后话:“怎么了?”

蔺樾在良久的沉默后,说的内容有些对不起他故意卖的这么久的关子:“你以后晚饭少吃点吧,感觉你最近胖了一圈。”

“靠啊!蔺小树你要死啊!”在温迎咆哮的控诉声中,蔺樾的车子扬长而去。

温迎愤愤地扭身进校门,走了几步,渐渐冷静下来。刚刚蔺樾明显是有话要说,但不知道在顾虑什么没能说出口。

是他一向要强突然陷入困境不知所措,怕示弱会被温迎瞧不起或者嘲讽一顿吗?

她哪有这么不善解人意啊。

晚上在宿舍里铺开瑜伽垫运动了会儿,温迎还在琢磨这件事。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时,温迎依旧在琢磨这件事。

一不做二不休,她摸起手机,戳戳点点在和他的对话框里编辑了一通。

【选择很简单,但放弃很难。可,放弃何尝不是另一种选择,因此,放弃也很简单。我从不觉得沉没成本是什么值得可惜的存在,不管是坚持还是放弃,所谓“沉没成本”始终是自己的经历,这段经历在,它的意义便在,总有一天会继续成为我们发光发热的燃料。所以,蔺小树,坦然“放弃”,坦然“选择”!你现在可是一棵成年树了,自信、胆量、勇气等等品质该翻倍了才是。】

“?”

蔺樾是第二天清晨看到这条鸡汤的,发送时间是凌晨两点,大多数人深度睡眠的时间。

他在床边做俯卧撑时在想,拭去薄汗在盥洗台前刷牙时还在想。

温迎这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她看穿了他的心思,隐晦地劝他迷途知返?

不能吧。她在这方面这么敏锐的吗?

蔺樾平时待在实验室,运动不勤,尚存的腹肌清薄,线条还算明白,饶是蔺樾再自信,也知道比短视频中差得远。

昨晚去楼下健身房办卡时,他当着教练的面找出那个短视频,问自己想练到这个程度需要多久时,他和教练表现得都很淡定。

等他觉得教练规划的周期有些长,信口雌黄地那番“能尽快吗?女朋友因为这个跟我闹得厉害,说一个月内练不成就要分手”时,他的表情依旧淡定。

但教练明显被逗乐了,说:“帅哥你有这张脸还愁找不到女朋友?分就分呗。哥给你介绍更好的,就说你喜欢有颜还是有钱的吧。”

蔺樾继续淡定,那股子懒散劲儿让人猜不透他说的是实情还是来逗趣的:“不行啊,是个我喜欢很多年的女孩儿,轻易舍不得放弃。”

蔺樾这会儿想起来,只觉荒唐极了,自己怎么能那么淡定呢。要不等店开门就去把卡退了,换个健身房算了。

他不是没脸见人,而是觉得这瞎话编得太草率了,等哪天传到温迎耳朵里不好。

可能是小时候偷看了太多封他爸写给他妈的情书,蔺樾在这方面开窍早,同龄男生还在扯女孩儿马尾或者绕脖内衣的系带表达喜欢时,他便明白没有女孩儿喜欢这种方式。

在女生红着脸问他题目,或者在课间操转体运动偷瞄他时,蔺樾已经很娴熟地在情人节时给温迎送巧克力,在下雨时把伞朝她那边歪,连揽她肩膀提醒她安分走路的动作都娴熟。

可能正因为他太淡定了,所以正如温迎说的——少了些冲动。

冲动吗……早七点半。蔺樾等在女生宿舍楼下,看着从大厅出来的温迎,还在思考该如何培养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对于他的出现,温迎瞠目结舌,惊得瞌睡都没了:“你是来追杀我的吗?”

瞎说。明明是来追你的。蔺樾没等说话,只见温迎小狗圈地似的绕着蔺樾转了一圈,又问,“还是说你也偷偷谈恋爱了,特意过来陪女朋友吃饭?”

“你以为我是你吗?”实在不想理解她的脑回路,蔺樾被误会后心情郁闷,说完便抬步朝餐厅的方向走。

温迎从他的左边,绕到他的右边,视线一直锁定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来来回回。

蔺樾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开始回忆自己出门前香水喷得是不是太浓了,衣服从衣柜深处掏出来的褶子有没有熨好,还是说胡子没有刮干净,不然她一直盯着他看什么呢。

温迎没让他纠结太久,如是发问:“你今天很兴奋?”

“什么?”他今天明明很烦闷才是,从睁眼看到她那条鸡汤起就开始烦闷了。

“感觉你有点不太对劲儿。”温迎把两条手臂背在身后,马尾翘了翘,“我刚刚出来时,你竟然对我笑,正常不该是蹙着眉嫌弃我是不是属蜗牛的吗?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

他笑了?

哦,他似乎是笑了。

这还不是怪她吗?

昨晚,送温迎回来的路上,两人看见有辆轿车打着应急灯停在快车道上,本以为是车辆故障,超过了才发现不知是猫还是狗被撞后遭到不断的碾压,那辆车上是两个女孩,于心不忍,一个在车前面处理动物尸体,另一个旁边观察车后的情况避免发生追尾。

温迎大概看清情况后,便催促蔺樾在路边停车,她想去帮忙,但她晕血,过去也帮不上忙。

是蔺樾过去的。

处理得迅速,蔺樾很快回到车里。有在羊蝎子馆被要微信的事情在先,温迎不放过一点儿逞口舌之快的机会:“刚才是又被要微信了吗?唉,咱们树儿到哪里风头都这么盛,够招蜂引蝶的,真替你以后的女朋友担心。”

如果能被温迎噎得没话说,他就不是蔺樾了。当时也没让她得逞,饶是正经地反问:“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呢?”

温迎觉得他这个角度何止冷门,简直有些邪门:“这么开心的时候还是不要说这么晦气的事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没有让蔺樾大惊小怪,真的就是话赶话,他玩笑似的问出来:“一直没问过你,你找男朋友的标准是什么样的?”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温迎很警惕地看向他。

蔺樾语气坦然如常,逻辑十分站得住脚:“我方便有方向性地避免啊。免得自己一不留神长成了你喜欢的样子,那你可就得自认倒霉了。”

温迎嘁了声,却迟迟无话。蔺樾朝她瞥了眼,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别开了脸,盯着不断后退的城市建筑和璀璨霓虹。

应该是隔着流逝的时光,想到了某个特定的人。

“我喜欢笑起来好看的。”她说。

…………

这会儿倒嫌弃上了,是觉得他笑起来不好看吗?

要不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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