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九姝
“乱花迷蝶眼，盘桓疲振翅。”——郝璃《狐言狐语》
长清县人人都羡慕小卢千户，虽然不是千亩良田丘丘水，十房妻妾个个美的神仙生活，但几百亩良田，十数间铺子，九房妻妾，只比十全差一美罢了。
五进的宅邸住了百十来人，正经主子仅小卢千户及妻妾十人，其他都是侍候的家仆随从。
这仅是卢家的主枝，其旁支族人分布四周村县，皆有田产。
卢家到处都好，唯独有一样缺憾，到小卢千户这一代仅有一个男丁。
老卢千户为了主枝的基业不会旁落他人，先后给儿子娶了一房正妻八房妾室，结果临到闭眼都没看到一孙半儿，到死都闭不上眼睛。
小卢千户的正妻许氏并非出身官宦人家，也不是县里的豪强富户，而是一平民之家的女子。因其母亲生了十个孩子，全部成活，且她为十子中唯一的女儿，被乡人认为是出身有福人家的必定好生养的女子，故自其及笄后上门的媒人几乎踏破了她家的门槛。
许家待价而沽，最后选了‘诚意’最足的卢家。
许氏，小名妞儿，大名榴花，打小跟兄弟们一齐长大，捞鱼掏鸟颇有些淘气的。长大些的时候父母见识到了自家女儿的烫手，对她的教养就上了心，不仅为其取了大名，甚至咬牙请了个女先生教过她认了些字。
女儿嫁去卢家后一年无所出，许家父母认为是榴花这个名字取得不好，本想着石榴是多子多福的意思，但光开花不结果又有什么用呢。
再加上两家门第悬殊，所以对卢家抬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进门一事完全不敢插嘴。
幸好许榴花性格坚韧，学会了掌家理事，正好小卢千户玩心重好享乐，两相互补，倒也过了下来。
老卢千户本来对儿媳未能生养很不满意，后来又觉得休弃再娶一个未必就能生养了，而且门当户对的人家的女儿脾气大，未必能容忍妾室，又有强势的娘家，可能会对卢家有所图谋，家宅更不安宁。反正许家平民小户，没实力威胁到卢家，于是就留下了许榴花。
许榴花不管小卢千户跟姬妾厮混，只定期将账册汇总给他看一下，小卢千户也是个心大的，略略翻过就算了，没钱了就管妻子要。
“夫人！不好了！”
许榴花停止翻看账册，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是姨娘们吵嘴了，还是官人又不吃饭了，或者铺子里出了什么问题……”
穿一身翠绿的丫鬟焦急道：“都不是……都是……是……”
许榴花脑仁疼：“小竹，慢慢说。”
小竹好不容易才将事情捋顺，组织好语言说出：“三姨娘着李掌柜寻了根老参，做了参汤给老爷送去。五姨娘翻出一张方子，说是鼎好的药膳方，也做了给老爷送去。老爷都不想吃，两人劝着劝着就起了争执，五姨娘不慎打翻了汤水，把老爷给烫伤了！”
“三姨娘指责五姨娘谋害老爷，五姨娘控诉三姨娘私动铺子里的钱，要叫李掌柜来对峙，两人谁也不让，二姨娘帮着五姨娘，四姨娘帮着三姨娘，八姨娘九姨娘被吓哭了……”
“等等，老爷呢？”
“老爷……老爷不知道呀……”
许榴花叹了口气，只觉肩膀沉重如坠千斤：“你先去请六姨娘出来，让她将小八小九带回去哄。再叫人到医馆请方先生……不，请刘先生来，说明是治烫伤的。至于老三老五那边……算了，我过去吧。”
五进宅院，最里面一进是内宅，安置着各位妾室。第四进是老爷夫人居住的地方，用影壁隔了一道，划分出居室和内库房。
为了防止莺莺燕燕扰了小卢千户的清净，许榴花给他布置的小佛堂在第三进院落，这第三进原本是招待亲友的所在，如今家里出了事，也没人不开眼地上门。
许榴花刚迈过门槛就听到了里面的喧闹声。
“方白芷你个会装相的，不就是看不起我们商户家出身么，你个医户家的又神气什么！随便翻了个方子就说是古方，谁知道会不会吃死人啊……”
“李小丫你竟敢血口喷人！？”
“我喷谁啦？是你先往我身上泼脏水的，胳膊举不动盆就别怪溅自己一身！”
“我没胡说，你爹要是没有挪用铺子里的银钱，哪里买得起三十年的老参？”
“小丫你要是没做过，为何不敢请李掌柜来对账啊！”
“二姐莫要偏帮老五，合该检查下老五的药汤有什么问题没有，没准是什么迷魂的汤，哄着老爷去她房里罢！”
四个人的吵架声足以掀翻房顶。
另有两处哭泣声，混在争吵中更添热闹。
“都别吵了！”
一声厉呵如晴天霹雳，屋内霎时安静地落针可闻。
挺大的屋子挤了一堆人也变得窄小了，六位姨娘，每人还带个小丫鬟，十几个女人将小佛堂挤得水泄不通，许榴花都没下脚的地方，只能站在门外说话。
“春梅春桃，将你们姨娘扶出来。”
春梅春桃是八姨娘九姨娘的丫鬟，这两位姨娘来的最晚，年纪最小，是戏班子学唱戏尚未登台就被小卢千户看上纳回来的。
两个粉袄的丫鬟从人堆儿里艰难地钻出来，其他人想给她们让路，却尴尬地发现确实不好挪动。
三姨娘和五姨娘挨得近，一挪窝离得更近了，互相又看不顺眼，简直浑身不自在。
众人相都被许榴花看在眼中，但她全作不知，这种时候了还争宠添乱，合该受些教训。
春梅春桃从屋子的角落扶出两位女子，都梳了妇人头，年纪却不过二八，相貌颇为稚嫩。此时各个眼含泪，腮泛白，抽抽噎噎的模样。
这时得了传话的六姨娘也到了。
六姨娘是犯官之后，十几岁被捉入教坊司充作官妓，因年纪大了就从州教坊转籍到了府教坊。小卢千户去府城玩的时候一眼相中了风韵犹存的六姨娘，便打通关系赎了她出来。
因出身敏感，六姨娘从来不争宠，又因年纪大了，行事很稳重，许榴花忙不过来的时候常请她帮忙。
“夫人。”
“嗯，带小八小九下去吧，好好跟她们说说。”
“明白了。”
八姨娘九姨娘低着头跟在六姨娘后面，就跟两只可怜的小鹌鹑似的。
屋内一下子少了四个人，宽敞一些了，至少可以让人分开两列露出里面的景象。
二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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