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六章
今夜，是君望朔的十九岁生辰，无涯殿中灯火通明。
鹤云归与君望朔坐在殿前，打开徐青崖生前最爱的‘乐无忧’，准备一饮而尽。
苦酒入喉，涩的君望朔直皱眉头。
鹤云归轻笑一声，卷起衣袖替小师妹抹去嘴角溢出的酒水，“不喜欢，就别喝了。”
君望朔不语，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一阵风吹过，烛火摇曳，映得二人影子摇晃。
“师兄，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呢？”君望朔问道。
学宫太辅徐青崖陨落后，学宫暂由鹤云归主持大局。
鹤云归垂眼：“七日后学宫将举行太辅继任大典，届时师妹会来观礼吗？”
君望朔笑了笑，说道：“恭喜师兄了。”
随后又补充道：“但我将下山，恐无缘观礼了。”
“师妹要下山做什么？”鹤云归好奇问道。
君望朔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道：“师兄，我要找到玄泽鉴，我想知道师尊究竟因何而死。”
“为什么？”
君望朔认真道：“我是个记仇的人，谁害死了师尊，我就让谁下去陪伴师尊。以及，我想知道我来自何处。”
鹤云归无奈道：“你来自学宫啊，还能是哪里呢？”
君望朔摇了摇头：“可是师兄，每个人都有父母和故乡，我却没有。”
鹤云归沉默无言，末了又问道：“何日启程？”
君望朔轻轻道：“明日。”
这么快吗。
鹤云归终是没能开口挽留：“那便祝师妹此去，如孤舟破浪，但行无阻。”
·
君望朔走出天荒城，却见一人。
“宁公子，夜深了，何故出现在城外？”
宁扶桑伸手将一盏月牙形的琉璃灯提递给君望朔，“君小姐，生辰礼物。”
“你为何知晓今日是我生辰？”君望朔疑惑道。
宁扶桑解释道：“是鹤师兄告诉我的。”
原是如此。
但君望朔却没有接过琉璃灯，她与这人相处不过数日，尚未熟稔到可以收受生辰礼物的程度，“灯很好看，但修道之人夜可视物，宁公子不如自己留着？”
宁扶桑不语，沉默着将琉璃灯塞进君望朔手中，“收下吧，愿明灯能替君……君小姐照亮迷茫前路。”
差一点，那句‘师妹’就要脱口而出了，
“那便多谢宁公子了。”君望朔提着琉璃灯，向远方走去。
只留下宁扶桑独留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出神。
终是一场有缘无份的师兄妹。
他此时有些嫉妒鹤云归了。
翌日清晨，鹤云归想起昨日尚未送出的生辰贺礼，急忙奔跑着去往君望朔的房间。
他叩门，却无人应答。
鹤云归推开房门，只见小师妹经常撑着的纸伞飘落在他手中，还有一封信件：
“师兄，我还是做不到和你告别。就让纸伞代替我和师尊陪在你身边吧。”
鹤云归手中的发钗坠地，珠串发出清脆的响声。
·
“谢公子，到了。”明芊婳在谢家门前停住了脚步。
谢书寰推开门，阿姐谢灵郁已经在门前等他许久了。
见明芊婳不动，谢书寰问道：“明小姐，你不进去吗？”
明芊婳摇了摇头道：“我在门口等你。”
见明芊婳拒绝的坚定，谢书寰只好将阿姐手中的鹤氅递给明芊婳，“明小姐，春寒料峭，切勿着凉。”
明芊婳没有接过鹤氅，她笑道：“谢公子，修道之人，无惧风寒。”
但下一秒，谢书寰轻轻将鹤氅披在了她身上。
明芊婳抬头，只望见谢书寰微红的耳廓。
和看似落荒而逃的身影。
她不想进去谢家，只是因为她需要一些时间单独思考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以及和谢书寰的关系。
明芊婳望着苍河之水发呆。
一条苍河，分开了南明与北天原。
谢家守苍河，无人可横渡。
如果说学宫对于道玄境的势力斗争是永远立于棋盘之外观望，那么谢家则是立于棋盘之中掷棋入局，永保平衡。
但她，却将要越过苍河。
离开酆都的前夜，她在魔邃深渊终于见到了久违的父亲。
明皇给她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天与人的棋局。
天道布局，造物执子。
众生皆浮沉于棋盘之上。
而她要做的，便是破局。
可如何破局？
她不知道。
但她并不想盲目顺着命运的指引走下去。
一滴雨水滴落在她手上，随后无数雨打落。
明芊婳刚准备撑开灵力护罩，却见一把青纸伞出现，替她挡住了风雨。
“走吧，明小姐。”
明芊婳走在前方，谢书寰执伞在后。
雨滴落在伞上，发出悦耳的滴答声。
细雨中，二人与一抹急速奔跑的青衣客错身而过。
青衣客急促的脚步踏在水坑中，泥点溅上了明芊婳的裙摆。
明芊婳盯着被弄脏的裙摆，面色不悦。
“站住。”她喊住青衣客。
“啊？你在喊我？”青衣客茫然道。
“不然呢？”
青衣客挠挠脑袋，问道：“这位小姐，你喊住我又有何事呢？”
明芊婳深吸一口气，指了指被弄脏的裙摆。
“抱歉。”青衣客不好意思道，“我会赔你裙子的。”
明芊婳上下打量着这位青衣客，只见他那身青衫缝缝补补了好些个破洞，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可能就是腰间那两把薄如蝉翼的双刃弯刀了。
明芊婳指着青衣客衣衫上的破洞认真道：“你看起来，并不像有钱的样子。”
青衣客先是沉默，既而恼怒道：“莫欺少年穷。”
明芊婳撇撇嘴，“你看起来都一百多岁了，少年时间早就过了吧。”
青霄唳气急，当下就要扬起双刀时，却瞥见明芊婳腰间一支青羽。
他抬手召唤，青羽似有感应一般，从挣脱环扣的束缚飞回他手中。
青羽在他的手中打出明亮的光辉。
青衣客面色复杂：“这支羽毛是谁给你的？”
明芊婳望向腰间空荡，月翎渡给她的羽毛此刻正在青衣客手中飘荡。
“你是羽人？”明芊婳问道。
青衣客点了点头，继续重复上一个问题，“这支羽毛是谁给你的？”
他记得，这支羽毛应当是给了他的好友月翎渡，怎么会在这个差脾气的女子手里。
“你是月翎渡的朋友？”明芊婳试探问道。
“咦？你认识他？”青霄唳目光探询，自从羽人族的天火熄灭后，鲜少有人踏足虞渊。
明芊婳想了想，说道：“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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