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桔子
把邹艺萱扔回住处之后，赖至廷载着宁漪回家。
位置已经换过了。宁漪坐了副驾，和赖至廷并排。
盛夏的天黑得晚，世界还算明亮。
行驶至斑马线前，停车等待红灯。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不由自主发出感叹。
“嚯——”
“哇——”
道路一侧，矗立高耸的钢筋骨架，被刷成蔚蓝色。钢筋骨架一旁，向天空延伸着吊塔，被刷成柠檬黄。
多巴胺配色的工程，漫画世界。
甚至叫人不道德地期待它永远不竣工。
绿灯亮，轿车通行。
天空从橘色逐渐变成深蓝色。
到达丁字路口，又一次遇到红灯。路况稍显拥挤，车辆排成串。他们融在队伍中间。
红灯变绿灯。
排在队伍最前方的轿车司机，似乎正在玩手机，没有察觉到信号灯的变化，没有动车。
被阻隔的队伍烦躁不安，鸣笛声此起彼伏。
队伍末尾的一辆蓝色跑车，等得极度不耐烦，竟然直接变道，往前开去。
逆行。
“嚯——”
“哇——”
几乎也是同时，赖至廷和宁漪感慨了一声。眼睁睁看着蓝色跑车蹿到前头，却被对向的车流包围，完全没办法行动。
交警来了，吹哨，把蓝色跑车指挥到街边，停下。蓝色轿车降下车窗，不得不面对交警手中的记录仪。
赖至廷同样也开到对面街边，停下。
扶手箱里摸到一个桔子。应该是刚才邹艺萱在餐厅里随手顺的，送了一个给邬亚历，但邬亚历没吃，又塞到了这里。
宁漪剥开桔子，分一瓣给赖至廷，分一瓣给自己。
吃桔子，侧头看街对面热闹的处罚现场，两人动作和神色出奇地一致。
当然也引来了警察。
“这里不能停车！”警察挥手，示意他们别停留。
于是启动，往前驶去，最后回头再看一眼。
“他怎么想的。”宁漪又掰了一瓣桔子，举高。
“暴躁。”赖至廷低头，咬下宁漪手中的桔子，“你离这种车远一点。”
“嗯。”
其实说起来，赖至廷也是喜欢飙车的人——十九岁的时候。听他们说，他是会去唤醒山路场地赛车。
只不过只是听说，宁漪没亲眼见过。
现在似乎没那个爱好了，赖至廷在路上开车的时候，总是稳当。跟他这身玩世不恭的松弛气质，倒是恰恰相反。
快要到达小区时，赖至廷放慢速度，“陪我剪个头发好不好？”
现在是恰到好处的微分碎盖，露出一些额头。宁漪问，“怎么忽然想剪头发？”
“修一下。”赖至廷薅了薅发梢——
“毕竟明天要上电视。”
***
月影寺要拍宣传片，赶上这波新媒体时代的潮流。其中有涉及到护城河的篇幅。邀请了整个项目团队回到故地，重现当初项目的几个片段。
分开行动，到月影寺汇合。
去程路上，他们中途去了一趟商场。由于昨天晚上多折腾了一次，睡得晚，今天早晨起得也晚。随手抓了两个面包准备在车上吃，撕开后咬一口，察觉味道不大对劲。查看日期，才发现过期半个月了。
明明感觉昨天才买的。
到了凡希广场。人来人往，车流繁多。不太好停车，所以是赖至廷待在车里守着，宁漪去店里买面包。
上午十点，商场大楼外的显示屏色彩缤纷，玻璃门开开合合，人群来往不绝。广场上四处有散步的人，巷子里有麻将声，街边咖啡店有惬意品尝咖啡的人。
工作日的上午，这么多闲着的人。
宁漪拎着急匆匆买好的面包。
有一瞬间的错觉。好像整个青山只有她一个人在上班。
肚子太饿了，宁漪先啃了一口麻薯。上车后，打开另一个袋子，把贝果递到赖至廷面前。
没有停留地驶过这一段稍显拥挤的路。
***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其他人还在往这边赶来，需要他们多等待一会儿。
宁漪拿出了一个桔子。同样是邹艺萱从餐厅里顺的，塞到了后排车门下方。宁漪下车时顺带取了出来，担心一直放在车里忘了吃，发霉，气味太大。
把桔子递给赖至廷。
站在小河边，水面撒着零碎的太阳。
小河斜对面，大概一百米的地方，有一座小巧的四角亭，向上翘立的屋檐处，有一只小鸟东张西望。
赖至廷往上抛桔子，精准接住，拿到眼前忽远忽近比划，问宁漪，“你信不信，我能把桔子扔到那只鸟旁边。”
宁漪回应，“我信。”
……
一般来讲，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说不信么。
宁漪催促，“你扔啊。”
“不扔了！”赖至廷闷闷地把桔子塞进宁漪怀里。
往前走了两步，赖至廷又倒回来，夺回宁漪怀里的桔子，剥开皮后，再重新闷闷地把桔子肉塞回宁漪怀里。
吃完桔子的时候，团队成员也陆续到了。
***
拍摄的导演，最讲究的原则是两个字，还原。
尽可能模拟之前的场景。
上次是舒心带一组，宁漪带一组。这次也一样。
两组分别去两个地方拍摄，坐船，在河里慢慢摇荡。两只船是并行的，一只载着演员们，一只载着摄像组。
习惯性的，宁漪和赖至廷挨着坐在船中央，等着导演的口令。
胡润泽赶来，站在两人之间，从上到下审视，纠正，“不是这样的状态，当时你俩互相看不顺眼。”
“有吗？”
“有吗？”
两个人面面相觑，又默契地抬头看向胡润泽。
“不相信我的记忆？”胡润泽信誓旦旦。
记得很清楚。当时的宁漪和赖至廷，一个在船头，一个在船尾，中间隔了一条银河。彼此之间一句话不说，一眼也不看，比陌生人还不如。
好像就是到了这个位置的时候，胡润泽回忆当初的场景，赖至廷想去墙角看看情况，又始终没有开口提要求。还是胡润泽善良热心，主动替赖至廷提了这个要求，请宁漪中途停船。
那些画面历历在目。
胡润泽拨弄一下头发，“拜托，我的记忆可是出了名的好。”
“有吗？”
“有吗？”
……
这俩人还真有点气人的本事。
“当时的站位是什么？”身后传来导演的询问。
胡润泽自告奋勇告诉导演，“当时是……”
再回头，发现两个人已经各就各位了，宁漪去了船头，赖至廷去了船尾。
胡润泽撇了下嘴，待在船中间，进入导演的镜头中。
***
拍摄这件事，实际还有些累人。一个镜头重复拍五六遍，同样的动作一直循环。
镜头里，时间过得很慢。镜头外，一个下午很快过去。
饿了，肚子经不住折腾。按理说饿的时候，什么都能吃下。偏偏负责人这晚带他们去的餐厅，又是当地特色，蛙兔鸡大杂烩。
“超火的，”负责人介绍，“好多人来这里，就为了这一口。”
“噢——”
“那肯定绝了。”
“好好好。”
一群人边附和边入座。
之前在路上舒心已经特地打过招呼了，晚上回去要加班，所以肯定不能喝酒。
当然是编的借口。
不过负责人也没拆穿，只是默默地安排助理，把准备好的六瓶白酒又搬回后备箱，经历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场景。
不喝酒的话，饭吃得也快。
巧合的是，所有人都没吃饱。
明面上跟负责人告别，说是要开始往回赶。
等负责人一行消失在视野里之后，他们终于忍不住嚷嚷。
“饿！”
“我干吃了一碗米饭！”
“哪还有吃的？”
“小吃应该挺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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