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雨爱而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救援船靠岸时,温侬还在发抖。
她用薄毯裹紧身体,蜷在船舱角落,寒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杯热水递到眼前。
她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抬头望,睫毛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是程藿。
三年未见,轮廓更硬朗,眼神也沉淀的程藿。
然而视线越过他宽阔的肩,她猝不及防地看到甲板上,周西凛正站在那里抽烟。
海风卷起他头顶上的黑发,连头发飞舞的动作都透着一股狷狂与嚣张,可背影却像一块沉默的礁石,指间一点猩红,烟雾刚逸出就被风吹散。
温侬的目光在他背影上停留片刻,很深。
“不去说句话吗?”程藿的声音低沉,带着询问。
温侬回神,垂下眼眸,看着杯中微微晃动的水面,没说话。
“姑娘,可以下船了。”林叔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宽慰。
温侬抬头,唇角弯起一个很淡的弧度:“好。”
林叔见她裹着毯子,脸色白得像褪了色的贝壳,显然是吓狠了,他便瞪了眼旁边杵着的儿子,嗓门提了提:“磊磊!木头似的,还不扶一把!”
林磊是个人高马大,又憨厚实诚的人,比温侬还要小上一岁,每次和温侬对视和讲话总会结巴,这次也不例外。
他红着脸凑近,手伸出来又缩回去,最后只挠了挠后脑勺,结结巴巴:“温…温侬姐…你…你还好吧?”
见惯了形形**能说会道的人,温侬更喜欢这样朴实无华的人。
她轻轻摇头,声音带着点疲惫的沙哑:“没事,走吧。”
她撑着船壁站起身,走了一步,又停下,微微转头,看向程藿:“谢谢了。”
程藿表情复杂,扯了个不像笑的笑说:“职责所在。”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跟着林磊出了船。
出了船舱,看周西凛还在原地抽烟,视线似乎落了过来,又似乎没有。
温侬不动声色,随林磊下了船。
这边,林叔搓着手,走到周西凛身边:“周队长!”
林叔嗓门洪亮,眼神里满是质朴:“真是天大的恩情!昨晚要不是你们,我们这一船人,怕是……”他摇摇头,没往下说,转而热切地道,“这边离海州虽然不算太远,可你们累了一整夜,风里浪里搏命,精气神都耗干了,再折腾回去,多累人呐。”
他指了指岸边不远处的渔
村,屋舍在晨光中显出轮廓:“不如就在我们村里歇两天,就当旅游了,房间是简陋些,但干净暖和,热水管够。
林叔说得情真意切,目光殷切地看着周西凛。
周西凛始终面无表情,侧脸的线条绷得很紧,下颌线有些凌厉。他不停抽烟,深吸一口时,眼睛微眯,双颊会深深凹进去。
林叔见状又道:“再说,救命之恩,我们怎么能不好好感谢你们呢?总得让我们尽点心意!
指间的烟已燃到尽头。
周西凛弹掉烟蒂,目光越过林叔热切的脸,投向遥远的海平线。
林叔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转眸求救似的看了眼程藿。
程藿看着周西凛,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远处暴风雨肆虐后的天空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澄澈。
厚重的铅灰色云层被撕裂开巨大的缝隙,金红色的朝阳正从海天相接处磅礴涌出,将云层边镶了圈儿金,平静的海面铺上一层细碎跳跃的碎金。
周西凛看了那日出几秒,脸上有种死寂的平静。
程藿想了想,终于开口喊他:“阿凛。
周西凛又过了两秒才收回视线,看向林叔,声音低沉:“行。那就麻烦了。
……
温侬下了船才看到岸边挤满了村民。
女人们伸长脖子在靠岸的人群里急切搜寻,看到熟悉的身影便扑上去,哭的,笑的,骂的,紧紧拥抱的,劫后余生的情绪在海风中弥漫。
林婶先是上下拍打确认儿子完好,才转向温侬,关切地问:“小温,可吓坏了吧?脸色这么差!
温侬只觉得浑身散了架,小腹深处熟悉的坠痛一阵紧过一阵,她勉强笑笑,声音恹恹:“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话音未落,林磊突然指着她裤子的后侧,惊呼出声:“温侬姐,你身上有血,你受伤了吗?!
他嗓门大,周围几道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林婶也慌了神:“啊?伤哪儿了?快让婶看看!
温侬哑然,一丝尴尬飞快掠过苍白的脸颊。
她忙说没事,林婶却不放心,拉起她的手,又摸摸她的头,她下意识摆手,刚想解释,正好撞见林叔引着周西凛一行人走近。
林叔刚才离得远,听不真切,以为温侬身体出了事,便也急了:“姑娘你受伤了?!
众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
温侬抿了抿唇,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周西凛没什么表
情的脸上掠过,随即闷闷咳了一声,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没有。我只是……月经期。”
空气静了一瞬。
林婶反应过来,嗔怪地瞪了儿子一眼:“你这傻小子!一惊一乍的!”
林磊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尴尬得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周西凛的视线在温侬裤子上停顿了半秒,又漠然移开,像从未停留。
“走走走,快回家歇着。”林婶赶紧揽住温侬的肩,半扶半抱着她往家走,隔绝了身后那些或关切或了然的目光。
回到家之后,温侬才彻底松懈下来。
她送走林婶,关门,反锁,给自己换上干净柔软的衣裤和新的卫生巾,又翻出包里的止痛片,就着凉白开吞下去一粒。
做完这些,她才进卧室,坐到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按上后腰两侧。
那里隐隐作痛。
想起昨晚……狂风撕扯着脆弱的渔船,巨浪像巨兽一次次要将所有人吞噬,冰冷的雨水和海浪劈头盖脸乱砸。
混乱中,她和他就这样遇到,视线只仓促地碰撞一瞬,便各自移开,仿佛素不相识。
那会儿他是有责任在身的队长,所有人的命都肩负在他身上。
她看着他像个将军一样指挥调动全队,看他因为担忧粗心的队员而怒吼,又看他如定海神针般与自然搏击的冷静果敢。
天公不作美的暴力美学,落在了同样狂野和叛逆的他身上,真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而她不过是那些性命的几十分之一,本以为自己这样的草芥,不会和这个场面里的天神有所接触。
可一个浪头忽然打来,船身剧烈倾斜的瞬间,桅杆带着千钧之力朝她砸落。
她甚至来不及惊呼,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狠狠推开,她的后背撞在船舱壁上,同时,耳边响起沉重的闷响和一声压抑的闷哼。
她惊魂未定地抬头,只见周西凛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踉跄了一下,后背被粗重的桅杆结结实实砸中。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几乎一头栽进翻滚的深海。
他单手死死抓住船舷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臂肌肉贲张,硬生生稳住了身体。
在下一个浪头打来之前,他回身,几步冲到还跌坐在地的她面前,弯腰,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紧紧环住她的腰背,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温侬甚至能感觉到他手臂上每一块肌肉都在瞬间爆发出惊
人的力量。
他抱着她,在剧烈摇晃的甲板上,迎着劈面而来的**,朝着救援船探照灯撕开黑暗的光柱方向狂奔。
海水几乎没过他的小腿,船体发出恐怖的吱嘎声。
后来温侬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另一个队员接过,又如何上了救援船。
她只记得他的心跳隔着湿透的衣物,沉重而急促地敲打着她的耳膜。
后腰两侧仍然有些酸痛。
她掀开衣服看,果然,白皙的皮肤上,清晰地印着几道深色的指痕淤青。
是他当时用力抱她留下的印记。
她盯着那瘀痕看了几秒,拉下衣摆,躺倒在床上。
止痛药的药效裹着疲惫慢慢涌上来,她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后来是敲门声把她叫醒。
温侬揉着脖子,起身去开门,林磊的声音在门外:“温侬姐,村里在村委会摆了席,感谢救援队的,我妈让我喊你过去吃饭。”
温侬打开门闩,对林磊说:“替我谢谢婶子,我不太舒服,就不去了。”
门外静了一下,林磊的声音带着点坚持:“昨晚救援队都出力了,你也被救了,总不好不露个面道声谢吧?”
温侬忽地顿住了。
是啊,救她的不止他一个。
她叹了口气:“……好吧,我一会儿过去。”
温侬回房换了身衣服,简单收拾一番,才往村委会走。
村委会的大院里支起了五张红漆大圆桌,大家请了村里最好的厨子操持的席面,海货堆得小山似的:肥美的蟹、鲜亮的虾、巴掌大的扇贝、油汪汪的蒸鱼……香气混着人声,淳朴而丰盛。
温侬被林磊引到靠边一张桌子坐下。
谁知这边刚沾屁股,林叔就领着周西凛、程藿和大齐他们过来了,温侬心底打鼓,隐隐约约有些预感。
眼见这几人靠近,果然,他们正好落座在这一桌,偏偏位置安排得也很巧,温侬和周西凛的凳子紧挨着。
周西凛在温侬身边坐下的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温侬垂着眼,盯着面前粗糙的白瓷杯沿,周西凛在她旁边隐隐传来一股极淡的烟草味和海风的气息,两人之间隔着不到半臂的距离,没有眼神交汇,没有只言片语,仿佛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程藿和大齐见状,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再看其他几个见过温侬的老队员,每个人脸上都写满八卦。
而林叔他们对此
不知不觉。
刚一开席林叔便端着酒杯敬周西凛:“周队长
周西凛端起酒一饮而尽没语调地说:“不谢。”
林叔多少也知道周西凛是个冷面的人并没觉得不快便也痛快饮下随后又问:“你们怎么会路过那片海?”
“不是路过‘蓝鲸号’货轮触礁侧倾刚完成救援任务返航途中收到你们信号。”程藿帮忙解释。
“哦哦!”林叔恍然带着渔民对海上营生特有的理解“那活儿不轻松吧?听说这种救援报酬都不低?”
周西凛眼睫都没抬一下:“还好。”
这边他们聊着那边林磊笨拙又诚恳地不断给温侬夹菜堆满了她面前的小碟子什么海虾、蟹肉、鱼肉全是挑最好的部分。
林婶和邻桌的几个妇女瞧见了互相递着眼色发出促狭的低笑声。
救援队这桌除了林叔其他人都很沉默。
程藿、大齐还有几个温侬看着眼熟的老队员各自安静地吃着一半人都知道她和周西凛那段旧事气氛微妙。
大齐向来眼皮活泛这会子总看到林磊对温侬献殷勤又见旁边几个大婶的反应不由得在心里琢磨起来。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然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整桌人都能听见:“哎头儿你后背那伤没事儿了吧?那一下可不轻看着都疼!”
林婶立刻关切地问:“啊周队长受伤了?”
大齐立刻绘声绘色起来:“可不是嘛那么粗的桅杆砸个正着咚一声!我们看着心都揪起来了当时那船晃得跟筛子似的……”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瞟了温侬一眼“幸亏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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