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望不尽逝水无还（4）

夜半，清梧峰灯火通明。

半时辰前的大事很快被各峰逐一知晓。

清梧峰的石壁周围乃至悬崖，全是喷射的血迹，尚未完全干涸，白衣金莲纹的女修倒在血泊中，上衣红透，穿颈而亡。

而她身畔不远处是另一道蜿蜒的血迹，直直没入深黑的崖下无底之渊。

朝璟、朝珩闻讯从问仙盟一路飞速赶回，风尘仆仆。

“吟儿……”朝璟走到方吟身侧，凝视良久，而后俯身颤着手为她阖上眼眸。

但他没仍忘记玉牌之中，除了方吟的惊叫外，还有一道来自阮含星的声音，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他与朝珩未赶回前，已派裴思星下崖探查，仍未有消息。

而其他跟随朝璟而来的都是方吟的同门，见这一幕，有人低声哭泣，有人愤怒要抓出凶手。王筠之亦从不秋峰赶来，看着从小看到大的师妹已无生息，不由滞在她身边，悲极无言。

朝璟忍悲道：“此邪甚强，来历古怪，我亦难探查，它未留下痕迹，一击几乎杀我瑶山两弟子，今日起，瑶山各峰皆开禁制、非门人不得入、非请即闯，直接通告莲华峰。”

弟子皆领命。

崖下，裴思星顺着清梧峰那面峭壁探寻，终于在一处找到阮含星。

一镜星斜插在峭壁上，拦住她的腰不至于让她继续下坠，看来其剑的主人在她昏厥之前用尽了所有力气为自己寻得这条生路。

此处风冷气燥，胸前血迹已经干涸，在衣襟上染成狰狞的纹路。

幸好只是昏死过去了……裴思星探完气息，连忙抱着她回崖顶，与刚赶回来正要下山找人的朝珩碰了对面。

“师叔放心，小阮无生命危险。”

朝珩道：“走。”

回到莲华峰正殿，陈放好方吟的尸身和阮含星，朝瑛未疗伤，而是先细细查看二人身躯伤口。

“阿瑛可有所发现？我思及前日阿珩所言，瑶山暗藏陵江王的最后一道法身，唯恐这两件事有关联。”

朝璟与朝珩在问仙盟这段时日，除查方家之事外，还有许多新发现，陵江王最后法身尚存世，亦是此时发现。

此时一出口，在场人皆震惊，只时局紧迫，来不及解释。

朝璟站在朝瑛身旁，踱步沉思，待走到方吟身旁，俯身帮那再无法言语的弟子理理落在面颊的鬓发，裴思星见状不忍闭上双眸，压下心中悲伤。

朝瑛仔细查看伤口，羽睫轻颤，亦是流露不忍之色，“师兄，阿瑛无能，断不出是否为陵江王所伤，我们与他那一法身从未正面交锋，不了解他的所擅术法，无法判断是否是他所为。不过依我看，这伤人之物，和上次伤小阮的浊气同出一脉，而且更强。”

裴思星推测，“会不会那次便是陵江王法身作乱？小阮被缠上，我们都未觉察，她回瑶山，浊物也随她回来，才闹出这样的惨事。”

朝珩道：“是不是他，难说，但与地宫脱不了干系，我见过那浊气，与万相山时虿女所施妖术的气息很像，只不知是地宫哪道术法，从前未曾见过。”

朝璟叹息，“浊气源于地宫板上钉钉，如今问仙盟疑心幼宁与地宫有瓜葛，浊气在瑶山伤人的事若传出，幼宁可洗去这份嫌疑，却于瑶山名声不利。”

问仙盟无论如何问李慕清，为何救冯秀，他都是两个字——“道义”。

而冯秀，张嘴便要骂人，说不出个五六七。

方员外的尸身，已经耗费许多灵力维持其不腐，却迟迟查不出具体死因。

原本没有确切证据的事，问仙盟不能下调令拿人，然这事特殊就在“疑似与地宫有瓜葛”和“凡人咬死认他为凶手”上。地宫是修界绝对的死穴，没有转圜余地，只是有嫌疑，便要先控制起来。

衣食住行上倒不苛待，只是不得自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朝珩走到阮含星身旁，盯着伤口片刻，又走到方吟身边，望着她脖颈，从乾坤袋中抽出一束兰花放在上面，将那狰狞的伤处虚虚遮住。

蓬莱的妙法大叶兰花，其叶翠绿，其花淡紫，其香恬淡温婉，瑶山许多女修都喜欢，朝瑛是，方吟也是。

他起身对众人道：“若想追踪陵江王，还有一突破口。”

陵江王有七法身，七部下。

朝珩已诛灭其六法身，折其六羽翼——篆愁君、金翼使、点灯儿、知珠君、吴公与虿女。

如今只剩玉腰奴在世。

玉腰奴为陵江地宫的丞相，玉面绝世却机敏狠辣，当年闻风逃亡，不知所踪。

不过前些日子，也得了音讯。

“山下得闻，玉腰奴投靠了蛇族。”朝珩话音一落，众人面色皆凝重起来。

妖邪乱灵虽多，但在修界几番清剿或渡化之下，大多力量都已孱弱，无法再兴风作浪。

其间，陵江王和蛇族便是异数，其力强悍，敢于修界正道抗衡。

陵江王与瑶山祖师本为同门师兄弟，因几件秘闻被逐出师门，然他实力强大，散修亦卓绝当时，不在瑶山祖师之下。

然本要成仙时，却走火入魔，成了堕仙，九重天未上成，自此其心却要受无间之苦煎熬。他因此彻底恨上修界，与妖族邪异勾结，于人间和修界作乱。

而蛇族是上古九婴大怪的后代，当年九婴作害人间，被羿射杀北狄凶水中，其八虽死，但其中一头伤重逃窜，于一片偏僻之地与蛇女繁衍子息，终成蛇族。

蛇族实力不如陵江王，但踪迹隐匿，难以捉摸，且族人众多，虽年年杀，却始终杀不尽。近几年虽接连杀颖棋、颖画、颖琴，但蛇族更新换代的频率很快，关键是那位传闻中百年来的最强蛇王，当初虽在遥望海被朝珩所伤，但时间越久，她的实力恢复地越好。

关于这位蛇王，众人只听过她的传闻，知她名为元清霜，容貌美艳绝世不逊于三界第一美人朝瑛，但浪荡成性，男宠无数，子女众多。

陵江王和蛇族从前从不勾结，是因为两者亦有仇怨，与修界倒也形成微妙平衡。

如今玉腰奴投靠蛇族，要么是他从陵江地宫逃离后已不将自己视为陵江王一党，要么……背后也有陵江王的意思，若是如此，可就难办了。

“阿珩，消息何来？”朝璟肃然问道。

朝珩道：“前段时间为查这邪术，我抽空跑了陵江地宫一趟，没想到被我抓到两条丑蛇，说为玉腰奴来取旧物。一问之下，方知玉腰奴现在成了元清霜的新宠。”

朝璟道：“是否能从这两个蛇族，顺藤摸瓜问到露桥霜林所在？”

朝珩摇头，“蛇族被下禁咒，凡泄露居处，便会蛇丹破碎、暴毙身亡。”

虽有线索，却仍无头绪。

朝珩又道：“也不算全无思绪，虽不知详细居所，但可知是在江国境内。我认为，可派弟子于江国探查。江国是小国，唯有七郡，一郡置四、五弟子细细巡查。蛇族畏雄黄和凤仙花，弟子身上携之；每郡弟子兼有剑修和琴修，琴修奏九婴妖曲诱之，剑修以雄黄涂剑杀之，或可寻得。”

若找到蛇族，再寻玉腰奴，或可顺藤摸瓜找到陵江王。中途如能重创蛇族，更一箭双雕。

只是此事行来，也绝非易事，中途变数，难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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