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望不尽逝水无还(3)
朝瑛听到裴思星在殿外拜见时,微有讶异。
她知徒儿芳臣与他交好,但这位首座弟子自成年后便不常踏足沉兰峰。师兄有意培养他继任,总比其他弟子更忙碌些。
朝瑛让人请进来。
裴思星道明来意,竟有关于清梧峰的小师侄。
说是她一时气郁吐血,不知是否和前些日子伤她的浊气有关,问可有药物或法诀能医治?
朝瑛反问,为何小阮没一同前来?裴思星却面露难色。
朝瑛为他看茶,说,坐下再谈。
品口茶,他紧绷的心弦才放松下来。
朝瑛见他愁染眉头,带着那红痣都有些暗淡,便柔声道:“玄阳,没有不能同师叔说的事,从前你刚上山时,总往沉兰峰跑,长大却生疏了。”
裴思星才缓缓舒一口气道:“弟子惭愧。去年,小阮曾编了个玉珠络子相赠,原本我天天带着,可芳臣说这与他兄长所佩甚是相似,难免睹物思人,我便把它收起来,今日却被小阮误会,惹她咳血,不再理我。弟子不知如何是好。”
言罢,他面带羞愧之意,“弟子本不该因此困心乱意,更不该为此叨扰师叔,只是实在担心她……”
朝瑛略一思考,心下了然,道:“应是前些时日为浊物伤了的缘故,那是贯穿伤,痊愈需时日,像吐血这类后遗症也难免,不必过于自责。我为她备几服药,你带给她赔罪,把缘由说开,小阮并不是不懂事的姑娘,她会明白。”
裴思星忙拜谢之。
朝瑛将药拿给他,见他恭敬告辞后远去的背影,不由暗自思索起来。
·
阮含星正趴在床上给她的布老虎排大小,忽听玉牌有音讯,原是裴思星。
她翻身坐起,摩挲玉牌片刻,才连通,却不语,那边传来略有些急切的声音,“小阮……”
她没回应,所以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裴思星道:“小阮,我在峰门处,瑛师叔为你准备的药,我拿来了,见见我,好么?”
她能拒绝裴思星,但拒绝不了朝瑛。
理理衣裳,她还是下床,准备出去见他。
峰门处,清风阵阵,拂得墨发白衣微动,红痣下的秋水眸带了牵挂,那份仙人的清逸出世忽似沾了人间风月情长。
自那紫衣身影闯入眸中,视线便一直追随,不曾放开。
她来到峰门处、他身前,站在阶上,身形瘦削,肤白唇淡,眼眸沉静。
还是她打破沉默,伸出手道:“师兄,劳你牵挂,也烦请你替我谢谢师叔。”
他把药递给他,她客气见礼就转身告辞。
“……小阮,别走。”他拉住她的腕,“对不起,那络子是我怕芳臣睹物思人才取下,并非丢了,我一直珍藏在匣中。”
阮含星轻叹一声,“师兄去忙吧。”
握住她腕的手始终没放开,带着一丝执拗,“小阮……”
她不语。
只感到腕上的力度放轻,他沉默片刻后道:“回头看我一眼,也好。”
说出这句,他既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却又如释重负。
陌生在,他竟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如释重负在,他终于把心底的盼念说了出来。
阮含星终于还是回头了。
而她回头的一瞬,他便拉着她的腕,拥她入怀,紧紧抱着,仿佛这刻心境才平和、才踏实,才从云端回了地上。
他想,从前他骗自己,是为了满足她才拥抱亲吻,今日才敢承认,是他自己想抱她,是自己渴望拥抱的温度,他满足的从来是自己的欲念。
她听着衣衫下胸膛的跳动,闻着衣襟上的清香,不由起了燥意,软了神色。他抱着怀里的姑娘,被她的发髻与簪花微微蹭着下颌,带着些许痒意。
两人都没说话,此时此刻,拥抱是一种不真实的真实。
待缱绻片刻,又一阵风来,阮含星才叹道:“我知道,师兄和他多年感情,我只是有点难过。”
这个他,不言而喻是郑芳臣。
“不会再这样了,小阮,对不起。”裴思星道。
阮含星感觉有个东西被他塞入自己手中,低头去看,却是一块细腻清润的白色太阴纹玉佩,串着玉珠银流苏。
他道:“这块玉佩给你。”
“师兄,这是……你的裴家玉佩。”
他松开怀抱,俯身捧着她的脸,对视着,郑重道:“赠我以珠络,报你以琼瑶。我不会再让你伤心,给师兄一些时间,好么?”
时间,什么时间?阮含星没明白,她打岔道:“师兄,那你以后不许再偏心他。”
“不会。”抵额相贴,亲昵承诺。
晚风轻轻天色将暮,他才不舍分开,道:“小阮,你好好休养,有件门中事我还要去办,有事务必找我。”
阮含星目送他一步三回首地离开,而后将那玉佩串在自己腰间。
得朝瑛与裴思星照顾,她不日已大好,便回藏云峰进学,再次见到郑芳臣,心情十分明媚。
郑芳臣拦住她的脚步,“你很得意么?”
阮含星朝他甜甜一笑,“是呢,二哥。”
“不准那么叫我!”郑芳臣冷斥,“你别高兴太早,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知道你的真面目,让你暴露在晴天朗日之下。”
阮含星瞧瞧天上灼灼的大太阳,哈哈几声道:“我现在就暴露着呢!”
郑芳臣看着她,左思右想搜刮不出什么词,便骂了句妖孽,遂道:“给裴师兄送和哥哥一模一样的络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是,我是妖孽,不怀好心。”阮含星踱步上前附耳道:“那么,你好到哪里去呢?”
一句你也配和我比未说出口,他便听阮含星悠悠道:“同样的世家长兄、同样的温润君子、同样的天之骄子,甚至……同样的身量、同样的兰草香、极其相似的声音。郑芳臣,你在他身边时,到底是把他当成你的瑶山师兄,还是你最敬仰的兄长——郑家家主郑兰卿呢?”
兰卿二字,她念得极其温软缱绻。
郑芳臣握紧了双拳,望她的双眸依旧是那般充满毒恨,可此时却甚至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反正都一样,不如我们分掉他?”
阮含星边说边笑着走远。
郑芳臣,骨子里和她,明明就是一样的。
又装什么师兄弟情深。
·
是夜,清梧峰。
阮含星以血召出浊气,浊气又化为霜发玉颜、但毫无生息的元白露,落入阮含星的怀中。
她轻轻抚摸着元白露的脸颊,看那脸颊白中透着微红,栩栩如生。
“就快好了,阿姐,你再忍忍。”她望着窗外淡淡的星云,温声自语。
到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一开始,阿姐原本只剩下一颗蛇丹。
再后来,她用血肉残魂滋养,阿姐变成了一张黑褐的蛇皮。
接着长出了人身、清晰了容颜,就像从母胎中诞生那般,她开始伸展了四肢、莹润了肌肤、生长了头发……最后变成了人。
可那样的人,只活几天便死了。
她不断地用寿数给她续命,可依旧阻止不了劣质品的衰老。最后一次,那个可悲可怜的劣质品,似乎爱上她为兄长制作的另一个劣质品,然后自己了断生命,为他殉情。
还是陆师兄帮她为那两个劣质品下葬的。
她想,一定她前面太着急,上瑶山后,她要积蓄更多的力量,炼制出完美的阿姐,长长久久地陪伴她。
这具肉身,一定是最好的、最贴近的完美作品。
若能取得传闻中有逆转乾坤日月之力的瑶山石,阿姐回来更万无一失。
阮含星讨厌孤身一人的日子,清梧峰冷冷清清,朝珩月余不归,上官涵自请闭关,裴思星王筠之不能时时共处,其余时间不用来练剑修法,怕要被孤寂逼疯。
好在晚上能悄悄与阿姐相会片刻。
然而终无法长久,她的法力支撑不住。
时间差不多也到了,阮含星抚着怀中人鬓边那缕白发,恋恋不舍地将她化为浊气之态,然而就在她要收之入体前,她听闻到外间一点轻响。
她的听力其实并不好,可却对地面的振动十分灵敏。
大意了。
朝珩不在清梧峰时,虽只有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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