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画中故人十
三十年前，天地间一声啼哭，幽州城楚家，诞生了一位小郎君。
楚二郎君诞生之际，正值寒冬，飞雪漫天，不见日光，然其出世当日，却有落日破云而出，一道余晖洒入楚府正堂。
故取其名曰：楚暮，乃日暮之意。
楚暮有一大哥，名曰楚朝，在楚暮六岁之时，溺水而亡。
众人皆以为他是失足落水。
直至今日，楚暮才明白，楚朝是被人推入水中……而那个罪魁祸首，正是眼前这个跪在他脚边，楚家最深居简出，瞧着最为无欲无求的三叔伯：楚敛。
“楚暮，你应该庆幸，你长得像你娘，而不是你爹，否则二十四年前，你就该同楚朝一起死。”
楚敛瞪着眼，眼底都是愤恨和厌恶，唯独没有一丝一毫悔改。
楚暮双拳紧握，压抑的情绪透过眼眸，露出再难克制的恨意来。
“为什么这么做？”他问出口时，如暴雨之前强压的平静。
楚敛大笑一声：“为什么？我与你娘青梅竹马，你爹凭什么横刀夺爱？你是不是觉得你爹和你娘伉俪情深？真是笑话，你娘在嫁入楚府前是何等的肆意潇洒，她本该无忧无虑过一生，就是因为你爹，我那个好大哥，将她困在这楚府三十余年，三十余年啊！最后落得个郁郁而终的下场！若她当初跟我走了，又怎么会是这般凄凉的情景？”
他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楚暮一把拽住楚敛衣领，问他：“父亲是不是你害死的？母亲是不是也是你害死的？说！”
哭泣生生止住，楚敛只是愣了片刻，便又是大笑，若疯子般。
“没错，你父亲是我害死的，你母亲也是我害死的！我只恨自己心慈手软，只因为你长着一张和你母亲相似的脸，放任你长大到了现在，真该你一出生就掐死你！”
“住嘴！”猛得一拳打向楚敛，楚暮才平静了些许。
楚敛被打得鼻青脸肿，可那眼底的笑却愈发阴狠。
“你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来啊，你今日杀了我，明日我就能让我那侄媳与你的春宫图传遍天下！”
“你敢！”楚暮双目通红，又是一拳狠狠揍向楚敛。
“我怎么不敢？倒是你，我的好侄儿，你敢杀我吗？你不敢哈哈哈哈。”
姜妘于楚暮而言，重过自身性命，即使只是分身，也是姜妘的模样，楚暮不敢拿她去赌，亦不会拿她去赌。
“图在哪儿？”他咬牙问道。
“自然是，在你找不到的地方。”楚敛大笑不止。
楚暮有所迟疑，若此事为真，那那些图就不止存在于密室，以楚敛的缜密，他定早已有了备份。
“三叔伯做事，也未免太不仔细了，与这雾中世界相连之处，入口却只有一本书遮盖，是想学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姜妘声音响起之际，须回已然抱着几幅画轴，丢到楚敛面前。
楚敛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你，你怎么发现的？”
“三叔伯屋里平时无人进入，但好巧不巧，被我与须回瞧见了，韩家娘子的画像，可是明晃晃摆在桌上的。对了，除了地上这几幅，其它的我都烧了。”
“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弯刀出鞘，离楚敛脖颈只有只有半寸之遥。
楚敛终于心生害怕。
“你别激动，暮儿，你母亲生前都不舍得动我，我做的这些事，她都是知道的。你若动我，就不怕你母亲泉下有知，会怪罪于你？”
“事到如今，你还想诋毁母亲？”楚暮黑着脸，弯刀抵上楚敛脖子，有鲜血慢慢渗出。
楚敛怕极了，楚暮狠起来，是真的会杀人，但他手上还有底牌。
“暮儿，你难道想弑父吗？”
此言一出，楚暮怔住，脸色几不可见得白了一半。
“你说什么？你说清楚！”
楚敛忙道：“暮儿，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我与璃儿余情未了，一时情难自己，所以才有了你。暮儿，我说要杀了你，都是气话，还有你母亲，我起初并不知道你是我的儿子，是她死后我才知道的，我真的很后悔，很后悔害了你母亲，害了璃儿。”
他哭得泣不成声：“暮儿，为父知错了，你就原谅为父好吗？”
眼下情形实在混乱不堪，楚暮脸色煞白，如遭晴天霹雳。
须回都看不下去了：“楚暮！你相信他做什么！你看看他这样子，你哪里有半分像他？就他这德行，生得出你这样的儿子吗？”
须回所言，终于使得楚暮有一丝清醒。
他道：“须回说得对，你这怯弱胆小，修邪术的败类，少在这里挑拨爹娘的清誉！”
“这就对了嘛！这才是我认识的楚暮！”须回赞赏地拍手。
楚敛皱着眼，目光一转，缓缓自衣宿之中掏出一物。
是一块手帕，绣工跳脱不羁，绣有周璃二字。
是楚暮母亲所绣。
“暮儿，这是你母亲亲手送给我的，我与她若无情分，她又为何会送我此物？”言罢，他又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还有这封信件，是你母亲临终前所托。”
楚暮双手微颤，接过那封书信和手帕。
信上所言，竟真的说他是楚敛之子，而那信上所书，却为周璃字迹。
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姜妘见状，取过那信件一一读之。
“暮儿，这下你该信了吧？”楚敛恍如势在必得。
楚暮垂着眼，不知该如何是好。
须回亦有些头疼，问姜妘：“这不会是真的吧？那老人渣也生不出楚暮这样的儿子啊。”
“须回，我可是你阿翁，你娘亲没教过你尊老吗？”
“闭嘴！就你也配做我阿翁？也不怕折寿？哦不对，你本来也活不了多久了，没寿可折。”
“你！你个不肖子孙！”楚敛瞠目骂道，气得血气上涌。
“不肖子孙？笑话，你本来就不是我阿翁，少来攀关系，就你这样，断子绝孙都是轻得！”
“你！你这小子！看我今天不教训你！”
楚敛此刻能动了，欲要冲过来教训须回。
须回还未动手，便见到一把弯刀架在楚敛脖子上。
楚暮冷冷吐出二字：“别动。”
楚敛心生恐慌，不敢再向前，只求饶：“好好好，不动不动，暮儿你先把刀放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楚暮当真放下了弯刀。
楚敛见他如此听话，心中一喜。
“暮儿，你可愿放了为父？为父保证日后吃斋念佛，去南方出家，为楚家祈福！再不在你身旁碍眼！”
“三叔伯，这戏演着演着，怎么连自己都信了？”
姜妘话语传来，屋内三人均是一脸惊诧。
只听得她接着道：“三叔伯于书画一门造诣匪浅，尤擅仿写书信，这封信，是三叔伯仿造的吧？”
“你休要胡言！这就是周璃写给我的！”楚敛脸一白，说话时添了几分心虚。
姜妘道：“仿写和原迹其实很好区分，比如说这个称呼，楚老夫人从不称呼楚暮的字，她只称呼其为暮儿，且每每写暮之时，总爱在暮之前，加一个朝字，这一点只怕三叔伯不知道吧？”
“这，这怎么可能！暮儿，我真的是你父亲，你别听信她信口之言！”楚敛依旧辩解。
楚暮目光一沉，接过书信仔细看了一眼，手中信纸捏成一团。
“楚敛，你还想骗到什么时候？”
他一脚踹飞楚敛，直至他摔出去一丈远，才将那书信彻底捏碎。
“母亲思念兄长，在给我的信件中都会加上一个朝字，母亲极少给我写信，你从未见过母亲信件，所以才会露出此等破绽，是我一时心急，竟没看出来！”
楚敛口吐鲜血，捂住胸口，目光转为凶狠，再也不装那副爱子心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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