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

三个字像冰锥扎进她心口。封之荔看着他眼底短暂清明里的决绝，忽然想起那时在小黑屋里少年师尊说的“有去无回”，原来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那句“先保全自己”，竟是在教她如何亲手终结他。

“我做不到！”她嘶吼着挥剑格挡，守心剑的红光越来越暗，“您说过要看着我走到最后，您说过道在己心……”

“这就是我的道。”谢清晏的归何剑忽然停在她咽喉前，黑雾中，他的嘴角勾起抹惨烈的笑，“杀了我，才能破仙界的锁魂术。否则……整个苍梧宗都会被我拖入戾火狱。”

他抬手按住她握剑的手，将守心剑的剑尖引向自己心口。那里的白衣下，能清晰地看见锁魂术的黑线在跳动，像在嘲笑这场师徒对决。

“用你的血符。”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不容错辨的符能熔断这锁魂线。”

封之荔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守心剑的剑尖离他心口不过寸许，能清晰地感受到归何剑传来的共鸣，那是师尊残存的灵力在拼命呼应她的血符。她看见他脖颈间的黑线正往心口钻，每动一下，他眼底的黑雾就浓一分，可按住她的手却稳如磐石，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师尊……”泪水终于决堤，混着肩头的血滴落在剑穗上，冰纹玉坠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映出谢清晏黑雾下一闪而过的温柔，“您说过，修仙者的命不是用来苟活的……”

“所以，别让我的命，成了屠刀。”谢清晏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背，那里还留着画符时磨出的薄茧，“当年教你‘归尘’，是让你懂得取舍。现在，该舍了。”

谢清晏忽然徒手抓过守心剑的利刃向心口猛地刺入半寸，他闷哼一声，眼底的黑雾剧烈翻腾，却有更多金线从他心口溢出，缠绕上守心剑的剑身，那是他藏在血脉里的仙体灵力，此刻正顺着她的血符逆流，与锁魂线狠狠相撞。

“就是现在！”灵虚子长老突然咬破舌尖，以毕生修为化作一道金芒，打入封之荔后心，“用‘两仪护阵’的合力！”

封之荔只觉丹田剧痛，血符的威力骤然暴涨，守心剑上的红光如火龙般窜出，顺着金线钻进谢清晏心口。

她听见锁魂线断裂的脆响，像有无数根冰针同时扎进耳膜，而谢清晏按住她的手忽然松开，归何剑“哐当”落地，他望着她的眼神终于褪去黑雾，露出熟悉的清冽，像北无峰初晴的雪。

“做得好……这是为师……能教给你的最后一课……”他抬手想拂去她脸颊的泪，指尖却在半空中化作光点，“守好苍梧宗……”

话音未落，白衣身影已如碎雪般消散，只余下归何剑插在青石板上，剑穗上的冰纹玉坠与守心剑穗缠在一起，轻轻晃动。

封之荔瘫坐在地，守心剑从掌心滑落，血符的余威还在掌心灼烧。她望着那两柄相依的剑，忽然明白师尊教她的最后一课，从不是“杀”，而是“守”，守住他用性命换来的清明，守住苍梧宗不折的风骨，守住那句“道在己心”的真谛。

北无峰的云海渐渐平息，朝阳从裂口处倾泻而下，照在归何剑的剑身上，映出封之荔含泪却坚定的脸。她捡起归何剑，两柄剑的共鸣在晨光里轻鸣，像在诉说一场未完的师徒缘。

“我会的。”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血与泪的沙哑，却透着不容错辨的韧性，“我会守到您回来的那天。”

她心心念念想去天上救他，可是他被却被自己亲手杀了。

她的那些心意她还来不及说出口，就已经随风飘散了。

被她亲手杀了的人，已经魂归天地的人，还能再回来吗？

归何剑的剑穗垂在青石板上，冰纹玉坠与守心剑穗缠得愈发紧密，像两只不肯分离的蝶。封之荔跪在晨光里，指尖抚过归何剑上未干的血迹，那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带着师尊的体温，可掌心下的剑身已渐渐冷却，如同北无峰永冻的寒潭。

归何剑，归何剑，你要归往何处呢？

“小姐……”甜莓听到消息就第一时间提着药箱从百草谷赶来，现在的她已是百草谷的首席药童，医术精湛，她见封之荔的肩头伤口渗血染红了白衣，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先包扎吧，您这样……”

封之荔没动，只是将归何剑轻轻拥在怀里，剑鞘上的冰纹硌着胸口，疼得她清醒了几分。她想起师尊消散前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恨，只有释然，像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是故意的。”灵虚子长老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灰袍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锁魂术需以仙体心头血为引才能熔断，他早就算好了这一步。”

封之荔猛地抬头，泪眼模糊中看见长老指尖凝着的金光，那是从归何剑上剥离的一缕残魂，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在金光里清晰地映出谢清晏的侧脸，正对着她温和浅笑。

“这缕残魂……”

“是他留的念想。”灵虚子将金光按在她眉心，暖流瞬间淌遍四肢百骸，“他说，若有朝一日你能飞升，凭这残魂，或许能在戾火狱找到他的魂魄碎片。”

残魂入体的刹那，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来：雪地里他偷偷放在她窗台上的狐裘，听雪轩深夜为她温着的墨，还有小黑屋少年师尊那句“先保全自己”……原来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全是他藏在无情道下的温柔。

“他从不是无情，只是把情藏在了护你的每一步里，没想到我这个冷冰冰的师弟，还是个藏得挺深的情种啊！”灵虚子望着云海翻涌的方向，声音里带着几分怅然，“当年他为封印魔物硬接灭世咒，也是这样，把所有痛都自己扛着。”

封之荔攥紧守心剑，指节泛白。她忽然明白，师尊教她的“归尘”，从不是让她认命，而是让她在绝境里生出破局的勇气。如今他以魂飞魄散为代价破了锁魂术，她怎能让这份牺牲白费？

“我要去戾火狱。”她站起身，肩头的伤口撕裂开来，血珠滴在归何剑上，竟与剑身上的金线相融，泛起淡淡的光，“就算只剩魂魄碎片，我也要把他找回来。”

君漪长老不知何时带着百草谷的药鼎赶来，绯红劲装下摆沾着药草的清香：“这是‘聚魂丹’的丹方，用你血符的灵力作引，或许能聚拢残魂。”她将丹方塞进封之荔手里，又递过枚青铜钥匙，“苍梧宗禁地有谢清晏早年绘制的《九天舆图》，标注着登仙台位置及戾火狱的大致方位。”

“还有这个。”楼肃长老踏着晨光走来，手里托着张泛黄的符纸，“君漪师妹从仙界古籍里翻出的‘破空符’，能暂时撕裂仙界结界，只是……”他顿了顿，语气凝重，“用一次，折损百年寿元。”

封之荔接过符纸，指尖的血符与破空符相触的刹那，符纹竟自动衔接，发出刺目的光。她望着三位长老眼中的期许，忽然笑了，泪水中带着释然：“百年寿元换他一缕残魂，值。”

三日后，苍梧宗禁地的石门缓缓开启。尘封的石室中央，《九天舆图》悬在半空，羊皮卷上的金线勾勒出九重天的脉络，戾火狱的位置被朱砂重点标注，旁边小字写着：“魂火焚身处，唯真心能耐寒。”

封之荔指尖抚过那行字，忽然想起师尊总爱在她画错的符纸上批注，字迹清隽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认真。她将舆图折好塞进袖中，转身时与守在门口的苏杏晚撞了个满怀。

“你真要去？”苏杏晚攥着她的手腕，指节发白，“那可是仙界炼狱，连仙尊都……”

“他等得起，我就去得起。”封之荔握紧她的手，将守心剑的剑穗解下，系在苏杏晚腕间：“这剑穗能感应我的灵力，若它发亮，就说明我找到他了。

“好！”苏杏晚见她神色坚定，把百宝袋里的陶瓮拿出来，瓮口飘出清甜的酒香，“荔荔，这是我新酿的桃花酒，给你壮行！沈师兄说，仙界戾气重，喝点灵酒能安神。”她把陶瓮塞进封之荔行囊，又往她手里塞了把油纸伞，“戾火狱多阴雨天，别淋着。”

封之荔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笑道：“等我回来，咱们还去苍梧山脚下的客栈住，我给你抄《清心诀》，你给我讲傅师兄的八卦。”

苏杏晚被逗笑，眼泪却掉得更凶：“你可得活着回来，不然我跟沈师兄……跟整个苍梧宗都不依！”

登仙台在苍梧宗最高的望月峰，石阶上布满青苔，每一步都像踩在百年光阴里。封之荔提着行囊往上走，身后跟着石猛、姜小棠，还有绿裙姑娘和铁匠女儿，她们非要送她到台边，说要让仙界看看，凡妇也能护着自己人。

“这是我淬的铁符。”铁匠女儿递来块巴掌大的玄铁，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守”字，“砸到仙人也能让他疼三分！”

绿裙姑娘往她袖中塞了把种子：“这是百草谷的‘还魂草’，扔在土里就能活，万一……万一你迷路了，它能朝着苍梧宗的方向长。”

封之荔一一收下，走到台边时，回头望了眼云海中的苍梧宗。流云峰的灵田泛着绿光，北无峰的试剑台空无一人，只有归何剑插在青石板上，剑穗与守心剑穗隔空呼应，像在遥遥相送。

她展开破空符，指尖的血符灵力顺着符纹游走，符纸瞬间燃成金焰。刺目的光撕裂云层，露出九重天的轮廓，罡风如刀般刮来，却被她袖中的还魂草种子挡住，抽出点点新绿。

“等我。”她对着苍梧宗的方向轻声说，转身踏入光门。

戾火狱的空气带着硫磺的腥气，脚下的碎石烫得惊人。封之荔撑开油纸伞，伞面立刻被魂火灼出小洞，她却握紧守心剑，循着舆图上的朱砂标记往前走。

远处的锁链声哗啦作响，千万条诛仙链从岩壁垂下，链上缠着的魂魄发出凄厉的哀嚎。她忽然看见其中一条锁链上，挂着片熟悉的冰纹玉，那是归何剑穗上的玉坠碎片，正随着锁链晃动，反射着微弱的光。

“师尊！”她奔过去，指尖刚触到玉坠，锁链突然剧烈震颤，魂火顺着指尖窜上手臂，疼得她几乎松手。

“别碰……”熟悉的声音从锁链深处传来，微弱得像叹息，“锁魂术的余威……会伤你……”

封之荔忍着剧痛抓住玉坠，血符灵力顺着手臂爆发，竟在锁链上烧出个缺口。她看见链后蜷缩着道虚影，白衣被魂火灼得残破，墨发上沾着凝固的血，正是谢清晏的魂魄碎片。

“我来接你了。”她将聚魂丹塞进虚影口中，丹药化作金光融入他体内，虚影渐渐凝实了些，能看清他眼底的温柔。

“傻丫头……”谢清晏抬手想碰她的脸，指尖却穿过她的肩头，“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的地方，就是我该来的地方。”封之荔将归何剑从行囊里取出，剑身上的金线与锁链上的玉坠碎片相吸，竟硬生生扯断了半条诛仙链，“我们回家。”

就在这时，天际传来惊雷般的怒喝：“区区凡女，也敢闯我戾火狱！”

金甲仙人踏着烈焰而来，长枪直指封之荔心口。谢清晏的虚影突然挡在她身前，魂火穿透他的身体，发出滋滋的声响：“快走！”

他推着她往东边的裂隙退，企图支走她，“用破空符去轮回台，我的残魂碎片……”

“要走一起走！”封之荔反手抓住他的手腕，血符的灵力顺着掌心涌入他体内，“你教我守心，教我护道，从没教过我丢下你！”

守心剑与归何剑突然交叉成阵，金光暴涨间，诛仙链寸寸断裂。谢清晏望着她肩头渗血的伤口，望着她眼底不肯动摇的光，忽然想起多年前的北无峰，那个无灵根的凡女站在他面前，眼神清亮得像淬了光的玉。

“你可知，归何剑是什么意思？”

她看见谢清晏在金光中笑着：“我修无情道，却总思一归处，我这无情道，修得不甚好。”

“看见你来，我真的很高兴……”

紧接着，她的身体被一股巨力拍出了法阵，一路落回了凡间，“让为师……再自私一次吧……”

封之荔重重摔在苍梧山的试剑台上，守心剑脱手飞出，在青石板上撞出清脆的响。她挣扎着抬头，只见戾火狱的裂隙正在合拢，金光中谢清晏的身影越来越淡，归何剑的残片在空中炸成星屑，像场盛大的告别。

“师尊——！谢清晏——！”

“我恨你！”

她的嘶吼撞在崖壁上，回声荡了又荡，却只换来归何剑最后一声嗡鸣，随后彻底沉寂。肩头的伤口撕裂开来，血珠滴在守心剑上，与剑穗的冰纹玉坠相融，泛起极淡的光，那是谢清晏残魂最后的温度。

苏杏晚和沈砚舟循着声响赶来时，正见她趴在台上，指尖死死抠着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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