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六十七封回信
高三的日子像上了发条，紧绷却规律。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就到了寒冬。
每天的生活没什么不同，三点一线，最大的变化是黑板上方的倒计时牌，无声地翻过一页又一页。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迎面吹来的风带上了明显的寒意，教室里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压抑的轻咳。
章时瑶套上了薄毛衣，下课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搓搓手。课间操变得有些难熬，做完一套动作，手指尖往往还是冰凉的。
某天下午自习课，她正埋头演算一道复杂的物理题，思路却被指尖的僵硬感打断。她轻轻呵了口气，试图让手指暖和些。
身后传来极轻微的动静。随即，一个热水袋放在她的桌上。热水袋套着深灰色的绒布套子，摸上去柔软而温暖，瞬间驱散了桌面的凉意。
她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回头。
顾怀舟依旧保持着低头写题的姿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她将手都贴在热水袋上，暖意透过绒布，丝丝缕缕地渗进她的掌心，然后顺着胳膊一路蔓延，连带着心口都跟着熨帖起来。
刚才那道卡壳的物理题，似乎也在这片暖意里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冬天的体育课也并不讨喜，虽然不用再忍受盛夏的酷暑，可迎面刮来的寒风也好不到拿去。
热身跑后，老师便让大家自由活动。大部分女生选择三三两两地散步或坐在看台上聊天，男生们则冲向篮球场。
章时瑶和陈暖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感觉这次二模化学最后那道大题有点超纲了，”陈暖踢着脚边的一颗小石子，“我最后一小问都没写出来。”
“我也觉得。”章时瑶点头，把手缩进毛衣袖口里，“题目有点刁钻，我也是想了一会才想到的。”
“是吧！”陈暖像是找到了知音，挽住她的胳膊，“林钦那家伙居然说他十分钟就搞定了，真气人。”
章时瑶弯了弯嘴角：“他可能之前做过类似的题。”
“也是……”陈暖叹了口气，随即又振作起来，“不过没关系，下次一定能做出来！瑶瑶，你下次……”
“瑶姐！”
说曹操曹操就到。
身后传来林钦的声音，带着点急促。两人回头，只见林钦抱着个篮球跑过来，额角带着汗：“他们拉着顾怀舟去打篮球了，班长让我和你说声。”
说完，他又风风火火地跑回了球场。
章时瑶一怔。她没看到顾怀舟，还以为对方是有什么事，结果去打球了。
陈暖：“去看看吗？”
“走吧。”
球场上很快响起奔跑、呼喊和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章时瑶目光不自觉追随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不懂篮球，但顾怀舟的动作干净利落，带球、突破、起跳投篮，漂亮又精准。冬日暖阳落在他渗着薄汗的额角和脖颈上，晃得人有些移不开眼。
一个漂亮的进球，场边响起几声喝彩。他微微喘息着，下意识朝她的方向望来。
隔着半个操场的距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
顾怀舟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极快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朝她弯了一下眼角，随即又投入下一轮攻防。
那一刻，周遭的喧嚣仿佛瞬间褪去，只剩下胸腔里清晰的心跳声。
砰，砰，砰。
不断敲打着耳膜。章时瑶将目光移到计分板上，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比分，就出现了意外。
一次激烈的篮下争抢，顾怀舟跃起抢篮板，落地时却被一个男生重重撞了一下，整个人猛地踉跄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
“顾怀舟！”
章时瑶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几乎是立刻拨开围观的人群，挤到了最前面。
顾怀舟坐在地上，额发被汗水浸湿，几缕贴在额角。他脸色发白，唇线紧抿，右手紧紧握着左手手腕，指缝间已经有鲜红的血迹渗了出来，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那个撞人的男生站在一旁，脸色比顾怀舟还要难看，手足无措地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顾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站稳，我、我……”
顾怀舟垂着眼，没看他，脑子有一瞬的空白，忘记回应那迭声的道歉，呼吸因为忍痛而显得有些重。
体育老师也快步赶了过来，蹲下身：“怎么回事？伤到手腕了？松开手我看看。”
顾怀舟睫毛颤了一下，隔了一会，忍着痛说：“没事，小伤。”
见他那个样子哪里是小伤，体育老师掰开他的右手，露出了左手伤口。
只见他左手手腕外侧被粗糙的地面擦破了一大片，皮肉翻卷，鲜血正不断地从伤口里冒出来，顺着手掌滴落在绿色地板上。伤口周围已经迅速红肿起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
章时瑶感觉自己的呼吸都窒住了，心脏像是被那只流血的手紧紧攥住，闷闷地发疼。她蹲下身，想碰又不敢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很疼吧？”
顾怀舟这才抬起眼。看到她蹲在自己面前，脸色焦急，眼圈似乎都有些红了。
他蹙紧的眉头几不可查地松了一下，甚至试图扯出一个安抚的笑，但可能因为太疼，那笑容显得有些勉强，声音也低哑：“还好。”
体育老师仔细查看了一下伤口，眉头紧锁：“伤口不小，得赶紧去医务室清洗包扎。你还能站起来吗？”
“能。”顾怀舟说着，右手撑地，试图借力站起来。
章时瑶立刻伸手扶住他的右臂，声音很轻：“我扶你。”
顾怀舟看了她一眼，没拒绝，借着她的力道稳稳站了起来。但起身的瞬间，手腕的晃动似乎牵扯到了伤处，轻轻“嘶”了一声。
“小心！”章时瑶的心又揪紧了，扶着他的手更稳了些。
她转头对体育老师说，语气急切：“老师，我陪他去医务室。”
“好，快去。”体育老师点头，又对那个撞人的男生说，“你也跟着一起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那男生连忙点头。
章时瑶扶着顾怀舟，朝医务室走去。陈暖见状也一起去了医务室，林钦也赶紧拿起顾怀舟放在椅子旁的外套跟上。
去医务室的路上，谁都没说话。章时瑶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顾怀舟身上，听着他压抑的呼吸声，只觉得那段路格外漫长。
“很疼吗？”她终于忍不住小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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