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交流

今天下午的雷阵雨，持续的时间似乎比平时还要长。

不过芥川龙之介现在的注意力不在外头的雨水上，而是非常专注的面对着眼前的——羊之王中原中也。

他们不能说是彼此敌对的，因为芥川龙之介没有想过要扩张自己的地盘，只想和同伴们一起在这个擂钵街里、在小小的屋子里生存下去。

他和同伴们虽然最近累积了很多物资，但对羊之王来说，他们努力收集的物资也绝对没有什么能让他想要强占的，在他看来他们可以说一无所有。

但中原中也作为羊组织的领头人，又是拥有强大异能力的异能力者，多少还是需要打起精神来应对。

然而，现在唯一还打起精神的就只剩下他了。

一开始就把人放进来的葵就别说了，就连本来也很紧张的银、凛、克己，现在也都很自在的坐到了一边，看起来比最开始放松了非常多。

芥川龙之介也不是不能理解，因为他自己也基本放松了很多，现在是真的很努力在打起精神。

原本还会戒备紧张，但交谈过后到了现在，也很清楚没有什么好戒备的，甚至觉得太过戒备是反应过度了。

这就是、之前大叔说过的“领袖魅力”？

芥川龙之介有点分心的想着，又再次望向旁边的葵。

葵还在认真地盯着中原中也看，不知道正在看着什么，目光特别认真专注。

芥川龙之介……忽然又想把葵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了。

他刚这么想着，自己都有点迷惑的微微皱起眉。

现在和之前在骸塞时不同，明明没有危险也没有威胁，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

不过这点迷惑的想法也只出现了一下下，很快就被他再次抛到脑后。

那边中原中也被葵看得又有些不自在起来，顿了顿问，“怎么了吗？”

他已经明确知道了葵之前想表达的意思。

或许是他一直以来对于自己拥有的能力都带着一点轻微的抗拒心，没有很仔细的去了解，也只是想着要压制、控制，而不是好好地和平相处，所以才会直到现在都没办法完全掌握有时候太过狂暴的力量。

他在使用异能力的时候，除了平时只用一点点能力飞起来之外，都会很担心自己的异能力失控、向外炸裂开来，造成第二次的擂钵街大爆炸。

他很清楚因为爆炸的关系，造成了无数人直接灰飞烟灭的消失在世界上，也有无数家庭破碎，直到现在、甚至到死都无法恢复以往的生活。

这是他背负着的罪孽。

大概正是因为这种想法，反而让他与他的异能力更加背道而驰，无法好好地接纳下来吧？

他刚这么想着，葵又若有所思的说，“我可以摸摸你吗？”

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扭头盯住葵。

中原中也也愣了一下，“握手可以吗？”

葵点点头，“嗯。”

芥川龙之介闻言，又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大，再次转过头。

中原中也其实不只是觉得被葵盯着有压力，也觉得一直被芥川龙之介盯着，压力有点大。

那种压力和被葵盯着的感觉不一样，分明是已经放下戒心的样子，但又好像很担心他对葵做什么，所以一直盯着。

还不说话。

嗯。

中原中也决定假装没看见，默默伸出手。

葵没有如他所想的握住他的手，而是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又接着稍微往上提一点，维持在他手心上不到一公分的位置。

像是在摸看不见的某样东西。

中原中也顿了顿，“难道是，在摸我的异能力？”

他没有真正感觉到葵在摸他的异能力，只是这么觉得而已。

葵点点头，过了会儿终于收回手，“唔……好像有什么东西、就是……”

他本来就不是很会用言语表达想法，感受到的事情又很难具体形容出来，半晌想不到要怎么说。

中原中也很有耐心的等他说。

屋子里现在特别安静。

虽然其他人也都放松下来了，不过他们三个聚在一起聊严肃的话题，几个孩子也就特别安静的尽量不发出声音打扰到他们，只是静静地坐着偷看。

葵很努力的思考了会儿，头上突然冒出小灯泡，“就是那个，锁！”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下意识的问，“锁？”

总觉得现在好像在看医生一样。

虽然他本身没看过医生，但有和生病的羊成员一起去贫民窟的其中一间黑诊所看过医生，知道问诊的情形是什么样的。

现在就莫名有种在问诊的感觉。

对面的人比自己还清楚自己的异能力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像医生比病人还了解病人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一样。

不过在场的人里，即使是葵在记事之后也没有被父母带去看医生，完全无法体会中原中也的想法，一个比一个认真的盯着葵看。

他们都不是异能力者，也没办法像葵一样看见异能力，但就是很好奇。

虽然听不懂，可是感觉很厉害。

“就是、被锁住了。你在外面的异能力很难回去。”葵又想了想，才道，“如果锁打开，一下子全部回去你的身体，就会像气球一样爆炸。”

中原中也卡了一下，下意识反问，“……我会像气球一样爆炸？”

芥川龙之介思考片刻，问道，“气球是什么？”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对这群偶尔、大概不是偶尔而已，是常常会搞错重点的人实在有点……忽然就觉得有点好笑。

不过现在可不是笑的时候。

说到气球爆炸，就让他回想起几年前的大爆炸。

如果他像葵说的那样，宛如气球一样爆炸了的话，他自己出事就算了，会不会再造成第二次的巨大伤亡？

他犹豫片刻，还是在葵给芥川龙之介解释完气球是什么之后，问道，“我如果爆炸，会影响到其他人？”

虽然他也知道问一个明显还没满十岁的小孩这种问题，大概有些强人所难了，但他也没有其他人可以问。

他和芥川龙之介的异能力又是不同的附着方式，所以现在就只有葵能回答他而已

葵想了想，摇摇头道，“只有你会死掉。但是、如果锁打开，你控制不了它，它就会破坏很多东西。”

芥川龙之介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低声道，“擂钵街禁不起破坏。”

中原中也当然也知道这个地方已经禁不起第二次的破坏，但这不是他说不想就会没事的，如果葵说的“锁”真的打开了，他恐怕也没有办法控制。

他轻轻叹了口气，“锁……有什么解决方法吗？比如自己拿住开锁的钥匙？”

“钥匙、你应该知道。”葵说，“只是忘记了，或是没有注意到。”

说的好像很轻易就能找出来一样。

中原中也在心里吐槽一句，目前完全没有葵说的“钥匙”的头绪，“要怎么找出来？”

葵摇摇头道，“我不确定。但是，先试试看和平共处？即使没有找到钥匙，也可以让外面本来进不去的慢慢进去，也变得安安静静的。”

换句话说，就是透过好好面对异能力，尽量让外面本来因为能量太过狂暴而进不去这身躯壳的异能力也能收拢起来，成为中原中也能随意控制的一部分。

中原中也停顿半晌，还是点点头，“……嗯。”

芥川龙之介沉默了会儿，也问葵道，“有可能吗？”

葵其实也不太能肯定的回答，“要很努力。”

芥川龙之介默默看了眼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的异能力麻烦就麻烦在太强大了，如果真的像葵说的失控暴走，那对整个擂钵街来说都是巨大的灾难。

这件事，即使葵不说，中原中也自己也很清楚，只是不清楚还有“锁”这回事。

锁。

听葵这么一说，似乎也隐隐约约能察觉到，但……

现在他还不能确定解开锁的那把钥匙究竟是什么，能做的大概也只有葵说的那样，好好和异能力相处。

更准确的说，是和“自己”好好相处。

中原中也停顿片刻，问道，“我过段时间再来找你？”

……真的就像在看医生，还要预约下次的回诊时间。

中原中也又自己在心里吐槽一句，继续盯着葵看。

葵倒是转头看向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听了会儿外头已经转小的雨声，点头道，“可以，但尽量不要让其他人看见。”

虽然他们不是敌对关系，但也不是盟友关系——芥川龙之介没有打算弄出像羊那类组织，没有所谓结盟不结盟的，如果中原中也出入他们这里的身影被看见，羊的敌人跑到他们这里来试图报复就不好了。

中原中也明白芥川龙之介的顾虑，今天也是确定没有人看见才过来的。

“现在雨快停了。”中原中也说着，征询了一下芥川龙之介，“让我待到夜里再回去？”

不只是雨快停了，天色也差不多要暗下来了。

芥川龙之介……在回答之前，先转头看看葵，“大家都还好？”

葵转头看了眼墙壁角落的位置。

中原中也在这里待着的时间太长，对几个灵体来说压力太大了，所以稍早的时候，大叔就一手一个小动物的抓着离开原地。

现在墙角空荡荡的，三个灵体不知道去哪里避难了。

不过就在葵这么想的下一秒，他就眼尖的看见墙壁的角落有小白的尾巴尖尖穿透出来，大概只是躲到屋外避难而已。

大叔或许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下一秒就在外面喊，“他要待到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会顾着小黑！”

小白不用顾着，就会自己趋吉避凶。

小黑原本还一直想要跑回去葵旁边保护他，不过现在也被大叔摸得呼噜噜的，已经有点进入宛如睡眠一样的状态。

会是宛如，当然是因为幽灵不用睡觉，即使好像在睡觉，也只是好像而已。

葵闻言，便点点头道，“嗯。”

芥川龙之介这才朝着中原中也点点头，表示他可以留到晚上再走。

中原中也默默顺着葵刚才的目光看过去，非常敏锐地问，“那里有什么……？”

刚才芥川还说了“大家”？

葵想了想，还是没有隐瞒的说，“有我养的猫咪、小狗，还有大叔。”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看了眼空无一物的角落，忽然灵光一闪，“是幽灵？普通人看不见的幽灵？”

既然能看见异能力，再看见个什么幽灵的，似乎也不是奇怪的事。

果然葵又微微点头，“嗯。”

中原中也终于还是没忍住扶了扶额，稍微舒了口气，“……幽灵，多吗？擂钵街里的幽灵。”

葵摇摇头，“不多。”

他没有说出中原中也的异能力会破坏灵体的事情。

中原中也是个善良的好人，如果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他一定会因此感到非常自责。

所以，葵觉得不用说也没关系。

芥川龙之介当然也没打算说，就听着葵说。

中原中也不知道葵是不是担心他害怕幽灵才这么说，还是低声道，“可是，擂钵街大爆炸的时候死了很多人。很多。”

死了那么多的人，幽灵怎么可能不多？

“不是全部的人死掉都会变成幽灵。”葵说，“只有一点点会变成幽灵一直留着，大部分都会很快成佛。”

中原中也无法得知他究竟说的是真是假，但大概也希望他说的是真的，轻轻点头，“……这样啊。”

外头的雨水完全停了下来。

现在夜色逐渐降临，但还没有真的天黑。

防水布被紧紧遮盖着，外头的光线只能轻微的透进来一点。

刚才落下的大雨将许多水珠留在各个地方，不知道哪里的水正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可能是落到铁板之类的东西上，发出规律的咚咚声。

应该是从隔壁邻居那里传过来的声音。

芥川龙之介看了眼中原中也，思考片刻，还是特地说，“我们不会说出去，关于你异能力的事。”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

他……其实也不觉得他们会说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放心。

不过听见芥川龙之介这么说，他也点点头，“多谢。我也不会把葵的事情说出去……他的事情说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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