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日头尚未西沉,屋中已点起灯火,一盏黄光静静摇曳,映得案上针线清晰。
姜辞指尖轻动,最后一针收尾。她低头细细查看了一遍,确认针脚平整紧密后,才满意地点点头。那护符形制小巧,边角用细金丝缀起,中间绣了个老虎头——
狰狞中藏着稚气,虎牙圆润,双目分神。
“好了。”她低声说着,站起身来。
院中风起,槐影斜斜,光线已有些暗了,但天色尚未尽沉。
门未上闩,她推门而入,案上书卷整齐,盔甲陈设于东墙边,旁边是出征时所穿的战衣,已由越白提前备好,整齐叠放,内外两层皆有,衣领上还残着檀香的气味。
姜辞走近,从怀中取出护符,俯身将它细细缝在里衣衣襟的内侧,一针一线都绣得极牢,位置也藏得极深,不刻意翻找,几乎难以察觉。
身后传来脚步声,晚娘进来低声问道:“姑娘,为何不直接交给都督?好歹是你亲手做的。”
姜辞头也未抬,只是指腹抚了抚那一小团暗色布料,语气温柔却笃定:
“他那性子,若是知道我给他绣这个,准又得说我迷信。与其被他当面嘲上几句,不如悄悄藏进去,他若不知,反倒会老老实实戴着。”
晚娘一听,不由失笑:“姑娘倒是有法子,都督那张嘴,平日里可真没半句好话。”
姜辞眼中神色未动,轻声却笃定:“可这乱世,他若不平安,凉州……便无人能护。”
说罢,她起身,目光扫过那一件件戎装,低声道:“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夜色已深,屋内灯火暖黄,姜辞刚让晚娘将饭菜摆上桌,一道熟悉的脚步声自院外传来。
片刻后,越白踏入室内,抱拳说道:“禀夫人,都督今日督军署有要事商议,临时决定今夜不归。明日一早便要前往军营,出征在即,短时间内恐怕都不会回府了。”
姜辞听罢,手中动作微顿,眼中闪过一丝沉思。她点点头,轻声道:“我明白了。”
正欲起身,忽忆起自己亲手缝制的护符,尚未见他穿上,刚要开口询问,便听越白续道:
“属下此番回府,是为都督取些衣物。夫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姜辞微微一笑,掩去眼中情绪,语气温婉:“无他,只盼他平安早归。”
越白点头:“属下会一并转告。”
临走前,他又补充一句:“后日辰时,将士们出征,家眷多会聚于城北大道送行。若夫人有意前往,可从府后门绕道而行。”
姜辞静静听完,只轻声应道:“我知道了。”
银霜小心地上前一步,低声问道:“姑娘后日……可要去给都督送行?”
姜辞正低头轻拂衣袖上的褶痕,闻言抬眸,唇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意却不轻浮,而是带着几分从容笃定。
她柔声回道:“自然要去。”
稍顿,她看了眼窗外昏黄的灯火,语气忽而多了一分明朗的调侃:
“而且还得大摇大摆地去。让他知道,也让东阳军上下都看见。”
“他姬阳,家里也是有人盼着他归来的。”
银霜怔了怔,随即轻轻笑了:“姑娘要是去,怕是会十分夺目。”
次日清晨,丰都北城门外。
天光微曦,城门刚启,数辆运货的马车陆续驶出。
一辆灰布笼罩、略显斑驳的马车缓缓行至,毫不起眼。
赶车的是昨日前往东阳侯府送信的凉州车夫,一身粗布短袍,神色局促,握缰的手心隐有汗意,坐下马匹似也感受主人的焦躁,嘶鸣不止,蹄声杂乱。
城门前,东阳兵士列队查验,气氛森严。
副将手持名册巡查,一眼扫见这辆马车,眸光微凝,抬手示意:“拦下。”
车夫急忙勒住缰绳,赔着笑脸道:“军爷,我是凉州人,昨日进城送货到东阳侯府,这是回程……这是通关碟。”他说着,将一块木牌递了过去,“是都督夫人吩咐的,说送些东西回家。”
“都督夫人?”副将挑眉,看了眼车厢,果然有几个包囊,便问:“都装了些什么?”
车夫犹豫片刻,才小心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奉上:“是……夫人写给刺史大人的家书。”
副将接过信未拆,转头吩咐:“搜车。”
随行士兵翻查车后,一番搜索后,在一处衣物包袱底层,竟又摸出一封包裹极紧的信函,封口无名,只写着寥寥数字:
“交西凉军。”
副将神色一沉,命人小心拆开,一幅粗绘舆图赫然铺展在晨风之下。
图中标注着东阳几处兵力布防、水陆要道,甚至在一隅写着“可由水道突袭”几个细字。
更有一封娟秀笔迹的信,字句隐隐透出谋略之意:
“……此举虽非正道,然皆为凉州百姓计也。望将军为念,按图施策。若事成,凉州可保无虞。辞不胜感激。”
副将脸色倏变,冷声低斥:“通敌文书!”
车夫脸色霎时惨白,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送信的,我不识字啊……我真的不知道——”
副将森然道:“押下,带回军营严审!立即禀告都督,此事绝不可泄!”
几名兵士上前,持械押人,卷起那封信与图纸,一行人迅速回返。
傍晚将至,天色昏沉,东阳大营,帐中杀气森森。
副将疾步入营,掀帘跪下,双手奉上一封封信函与那张粗绘的舆图。
“都督!”他低声道,“属下……查到了这个。”
姬阳正立于舆图前,听得此言,目光一转,落在那熟悉的字迹之上,整个人一僵。他一步步走来,接过那信,展开。
纸页未曾完全展开,他的手已在微微发颤。
那是一封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笔迹。
娟秀,稳练,每一笔都与她写在手记上的一样。
他却看不清字,也不想再看,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仿佛五雷轰顶。他捏紧纸边,指节泛白,一声不吭地站了许久。
周围将领低头不语,大气不敢出。
陆临川察觉不对,靠近一步,眉头微皱:“主公?”
姬阳猛地转身,将那信重重摔在案几之上,低吼出声:“我当初就该听你的!该将她砍了!”
话音如雷,震得帐中气氛霎时凝滞。
陆临川一怔,抬手将信拾起展开,眉目逐渐凝重。他看完舆图与信,目光亦变得复杂非常。
姬阳转头看向下跪的副将,语气压着怒火:“那个车夫呢?”
“带来了,押在外头。”
“带进来。”
片刻,两个兵士压着那名车夫进帐,他面色煞白,浑身瑟瑟发抖,扑通跪倒在地:“都督饶命……小人不知,真不知那信里写了什么……”
姬阳上前一步,冷声逼问:“你把话说清楚,那信,那图,是不是她亲手交给你的?”
车夫连连磕头:“是,是的……小人那日在府后院装车,那包裹是夫人亲自交给我的,说是要送给家中老父,信也是她当面交给我的,还吩咐小人路上务必小心……”
“都督饶命啊,我只是个跑腿的!”
“我不识字,不知里头是这等东西啊!”
姬阳站定,脸色阴沉得像是能滴出水来。他目光一寸寸冷下来,如冰刀一样随时凿入骨髓。
“关起来。”
副将立刻应声,押着车夫退下。帐内再无他人出声。
陆临川缓缓叹了一口气,将那封信重新放回案上,轻声道:“主公,夫人的性格,是个谨慎的,不像是会轻易把这种通敌信件交给这样的粗人的。”
姬阳未答,唇角动了动,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猛然转身,推翻了一旁的案几,茶盏、兵棋、书简纷纷落地,营内其他人大气不敢喘。
陆临川刚要再言,姬阳已霍然转身,重重一把拽起椅背上的披风,手臂一挥,将长披裹上肩头。
“备马。”他低声道,语气如刀锋割裂夜风。
“不等议完兵事?”陆临川眉心一动,追问。
姬阳却仿佛没听见,步伐凌厉,直接迈出营帐,背影沉冷,他一边快步走向马棚,一边抬手松开披风一角,将佩剑斜插入腰后。
“主公——”陆临川跟出一步,却终止了劝言。那一道背影如雷如火,周身森杀之气翻涌,已无人能挡。
须臾之间,马匹牵出,姬阳翻身而上,缰绳一抖。
战马长嘶一声,铁蹄扬起,带着主将裹着暮色狂风直掠而出,驰向丰都城方向。
营外旌旗在风中鼓动,尘土飞扬,卷入暮霭。众人目送那道身影远去,无不神色凝重。
此时,东阳侯府内灯火微明。
姜辞坐在铜镜前,手中托着一枚青玉簪,轻轻在发间比了又比。银霜抱着几个包袱进来,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日最喜爱的几套衣裳一一摊在榻上,铺展开来。
“姑娘,这几件是您最常穿的了。”银霜说道。
“拿那件月白的来我看看。”姜辞挑眉,银霜应声拎起,那绸缎垂落如流水。
姜辞起身,将衣衫往身前轻轻一搭,又取了一支羊脂玉簪,细细比着发髻左侧与右侧,忽而转头问晚娘:“你们觉得哪边好看?”
晚娘掩口轻笑:“姑娘这样子,让人想起在紫川时的您,还是小女孩的心性。”
姜辞也笑了,坐回镜前,低头抚了抚裙角:“可这一转眼,我已经不在是小女孩了。”
她顿了顿,眼神在镜中映出的自己身上流转,忽然笑道:“我想让他明日能从人群中,一眼就看到我。”
银霜将最后一支蝴蝶簪插好,忍不住感慨:“都督要是见了,心中对您恐怕会多少有些心动。”
姜辞没应,只缓缓理着衣袖,唇角却悄悄扬起一点柔意。
夜幕沉沉,屋中灯火尚暖,姜辞方才还拈着绣簪对镜而笑,忽听院外一声沉厉的脚步踏入,未及反应,门“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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